０２４ 霽月與誰同

趙菲兒放下筆，將藥方上的墨跡吹幹，拿進去交給燕雪胤，見床上男子依然戴著麵具，有氣無力睜開眼。他看到趙菲兒，費力地動了動指頭，喟然歎息一聲，含糊呢喃：“菲兒，你來了”，話音剛落，他噗地噴出一口黑血。

“我去取藥！”燕雪胤著了慌，拿著藥方竄身出門。

趙菲兒取帕替他拭去唇邊血汙，安慰他：“你吐出這口毒血，xing命便保住了。一會兒雪胤哥哥取回藥，你按方好生調理，不出半月便能恢複如初。”

“多謝！”麵具男艱難吐出兩字，疲乏閉目，不再言動。隔了好一會兒，趙菲兒以為他已睡熟，正欲轉身出外，忽聽到他低喚：“菲兒，過來！”

趙菲兒以為自己聽錯了，狐疑掉頭，見他對她微微招手，精神比剛醒時好轉一點。她走到他身邊，低頭仔細聽他言道：“謝謝你幾番相救，我有要事纏身，不能在此地久留。我隨身備有驅毒藥，請你取一顆與我服下，我再行功bi出餘毒。你的百寶斷續丸藥效奇好，能保我盡快痊愈，遠走高飛。”

“哦！”趙菲兒答應一聲，問清他將藥放在內衣夾層中，探手入他懷，小心取出一個小包。她打開包裹，見一張錦帕包著個小巧銅瓶，她取開錦帕，見帕上字體遒勁，筆走龍蛇題了一首小詩：“飛花夢已遠，霽月與誰同？秋水渡離人，寒鴉驚曉夢。舉目悵相望，煙水兩迷蒙。離歌寥寥後，何日再相逢？”

趙菲兒細讀這首詩，一時竟癡住，咀嚼回味數遍，心裏酸酸的發堵，抬頭盯一眼麵具男，見他亦望著她，目不轉睛若有所待。她回過神，將錦帕放置一邊，打開小瓶倒出一粒驅毒藥，喂他服下，替他將錦帕重新包住小瓶，放回他內衣中，正欲抽回手，卻被他大手一把握住。

“菲兒！”麵具男的眼中若有千言萬語，欲對她傾訴。趙菲兒紅了臉，從他手中掙開手，退後一步生氣：“你這登徒子，但凡有口氣在，就沒一絲正經。”

“不正經的是你吧！”麵具男發出悶悶壞笑，“我拉住你的手，不過是想問你要回我的金銅令而已，你想到哪兒去了？”

“金銅令？就那枚寫著‘如朕親臨’的破牌子？”趙菲兒袖手揚眉冷哼，“我當破爛扔了。”

“算了。你若喜

歡，送你拿去玩兒就是。”麵具男滿不在乎地笑，“但你一定要記住，若非到你xing命交關的緊急時刻，千萬別拿出來胡亂使用，否則會招來殺身之禍。”

“誰稀罕!”趙菲兒嗤之以鼻，背起包袱轉身行出門外。她本欲趁機離開此地，無奈唯一的小船被燕雪胤劃走，她被困島上，隻得等他回轉。

燕雪胤走了已有些時辰，為何還不見回轉？趙菲兒將整個小島轉得路徑爛熟於心，憂心如焚頻頻張望，終於見他劃著小船，回到島上。她迎著他走去，見他兩手空空，一臉鬱悶，不由奇道：“你不是取藥去了嗎？藥呢？”

“別提了，你開的這些藥，都被太尉府派人從各家醫館藥鋪收購一空，這可咋辦？”燕雪胤滿麵愁容。

趙菲兒抿嘴笑道：“你在這裏杞人憂天，床上那一位，想必都能下地活蹦亂跳了。”

“真的？”燕雪胤繞開趙菲兒，幾個縱躍竄進房舍。

趙菲兒搖搖頭，小心踏上船，解開纜繩劃船自行離去。她找到州牧府的後門，下人們都認得她，得以順利離開。她去城門處轉了一圈，見四處張貼刺客圖像，與麵具男形貌打扮一般無二。城門依然未開，她隻得無奈回轉醫館。

趙菲兒剛轉入醫館外的街口，一名蓬頭垢麵衣衫破爛的女子急衝衝行來，將她肩頭一撞，使她連連後退好幾步。那女子連稱對不起，伸手扶住她，順勢附於她耳邊低語：“趙小姐，我是喜兒他媽，喜兒讓我守在此地，送信給你，千萬別回轉醫館，現在州牧府，太尉別府，衛尉別府的人馬都在找你，李嬤嬤已經被州牧府的兵士帶走了，你趕緊找個安全的地方躲起來。”

婦人說畢，放開趙菲兒自行離去。趙菲兒一愣，將笠帽拉低，轉到街角後，探頭望向自家醫館，見大門外聚集了一些看熱鬧的人，簾後隱隱露出一些兵士的身影。她大吃一驚，掉頭快速離開。

城裏四處都有兵士往來巡查搜索，如今情況不明，反倒是燕雪胤那裏風平浪靜。趙菲兒很快拿定主意，掉頭回轉州牧府後花園。沒想到她剛走到快到州牧府外一條樹木成蔭的小巷時，一名蒙麵人從房簷跳下，手上劍直取趙菲兒咽喉，嚇得她連連後退，急忙繞到路邊一棵大樹後，堪堪躲過此劍。

“你

是誰？為何要殺我？”趙菲兒驚呼。

蒙麵人劍刺樹杆，使滿枝枯葉紛紛墜落，遮擋住她的視線，她抽出劍，胡亂連刺出數招，襲擊趙菲兒。趙菲兒取掉笠帽，眼力稍好，身手靈巧地在樹後左躲右閃，險險避開。

“少廢話，交出金銅令，我饒你一命。”說話間，那人綿綿不絕使出殺招。她聲音清脆，趙菲兒腦中靈光一閃，百忙中想起昔日刺殺她的那名蒙麵女子，趕緊驚呼：“救命啊！救命，有刺客啊！”

恰此時，蒙麵女一劍刺中趙菲兒肩頭。她痛呼一聲，蹬蹬連退數步，趕緊忍痛奔向另外一棵大樹。那女子冷笑一聲，抖手擲出長劍，襲向趙菲兒後背。

趙菲兒耳聞身後風聲襲來，不敢回首，快速朝前跑，腳下不知被何物絆了一跤，撲通跌倒在地，那劍挾裹呼呼風聲，從她頭頂飛過，噗地刺進鋪滿落葉的地麵，劍身全沒入，劍柄猶在趙菲兒眼前嗡嗡顫動。

趙菲兒鼓起勇氣，翻身而起，一把攥住劍柄，使勁兒抽出長劍，掉轉身劍指向撲過來的蒙麵女，怒道：“我與你無冤無仇，你卻幾番襲殺我，如此心狠手辣，其命當誅。”

“哼！你有殺我的本事嗎？”蒙麵女冷笑一聲，劈手從趙菲兒手中奪回劍，卻聽到遠遠一聲呼嘯，有人馬朝這邊馳來。她眼神一凝，寒光乍顯，一劍捅向趙菲兒腹部。趙菲兒快速以包袱一擋，長劍刺中包袱中的藥箱，又被卡住。

幾名騎士出現在兩人視線中，另外一端路口，也奔來一隊兵士，蒙麵女冷笑道：“你躲得過初一，躲不過十五，改日我來找你，隻要乖乖交出金銅令，我就饒你不死。”她說畢，連劍都不要，拔身飛高竄上樹，輕靈縱躍離去。

數名騎士來到趙菲兒麵前，為首的騎士見到趙菲兒，從懷中掏出一張畫像，打量她數眼，收起畫像揣入懷中，客氣欠身抱拳施禮：“候夫人，我乃太尉府兵曹林遷，奉太尉大人之命，速請候夫人歸府。”

“你認錯人了，民女不過一介小醫女，不是什麽候夫人。”趙菲兒從容不迫取出一粒百寶斷續丸，一半撒上肩頭傷處止血，一半送入口中吞服。

這時節，那隊兵士亦跑過來，領頭的人焦急大喊：“趙醫女，速速隨我去見州牧大人，他有要案問你。”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