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3 誰解心中恨

李氏淌眼抹淚,聽話地隨趙菲兒回轉房中。趙菲兒恐她悲傷,與她同臥一榻,打起精神,好言勸慰她。待李氏心情漸漸平複,已是黎明。兩人朦朧打個盹兒,起身梳洗整齊,打理女醫館。

二柱走後,趙景洪身邊缺人使喚。趙菲兒托黃嬤嬤幫忙找尋一位童仆,方便伺候老父。到了晚間,她正為此事發愁,黃嬤嬤帶進一位少年讓她過目。趙菲兒一看那少年,發如枯草紛披肩頭,麵黃肌瘦,身段削瘦,穿著衣服雖打滿補丁,漿洗尚幹淨。覺得眼熟。正疑惑,少年撲通跪地,口稱“神仙姐姐”,連連叩謝她的救母之恩。

趙菲兒這才明白,原來這少年恰是所救難產婦人的長子。她初見他時,衣衫破爛蓬頭垢麵,極不入眼,今日想是為了來見她,特意梳洗幹淨,相貌也還清秀。她問了他姓名,得知他名叫王喜,又問他幾句話,他一一應對得體,看起來是個伶俐孩子。

趙菲兒將王喜之母從鬼門關救回,後又對她精心看護,保得母子平安。但此婦家貧,無錢給付醫費。趙菲兒並不為難她,給了她一些藥,讓她回家調治。王喜從母親口中得知趙菲兒需要一位童仆,感念她的恩情,且家中一貧如洗,需要他掙錢貼補家用,特意前來投奔。趙菲兒琢磨他既有此心意,想必伺候她的父親,定會盡心竭力,遂答應留下他,讓黃嬤嬤帶他下去稍加教引,再接手護理老父。

隨著時間一天天流逝,在趙菲兒的精心照料下,趙景洪的神智漸漸清醒,可惜半身不遂,說話含糊,難以聽懂,舉動不便,身邊時時要人伺候。

每當夜間歇業,趙菲兒守在父親床頭,教李氏習學醫術,王喜也在一邊殷勤服侍,側耳細聽,時不時cha句嘴求解心中疑惑,一家子其樂融融,亦能令她暫時拋開煩愁。

女醫館在趙菲兒的精心CAO持下,聲名鵲起生意興隆。能現學現用,再兼有些底蘊,李氏上手很快,一月

過去,一些不太冗雜的婦科小病,她亦能口述下方治療。趙菲兒知她不能識字,上點年紀的人,記憶力亦減退,她為了讓她盡快掌握醫術,別出心裁將一些疑難雜症的診斷方法和用藥編為小曲兒,教她唱誦記憶。如此一來,李氏果然不負趙菲兒所望,進步更快。

可惜好景不長,她身懷六甲,雖盡力掩飾,害喜的症狀卻日漸明顯。很快,不僅李氏察覺到她的異常,就連黃嬤嬤她們都對她的反常看出幾分端倪。在李氏緊追不舍的探問下,趙菲兒無法隱瞞已有兩月身孕的事實。李氏一聽,大喜過望,勸說趙菲兒將此喜訊報知留候,翼圖讓趙菲兒憑此與竇建安重歸於好。

趙菲兒對竇建安的所作所為寒心透頂,恨填胸臆,豈肯與他重歸於好?李氏勸得急了,她甚至以死相迫,讓她打消這個念頭。李氏畢竟當趙菲兒是她的頂梁柱,無奈之餘,答應替她將此事保密。

天氣冷了,趙菲兒夜裏抽時間為父親縫製冬衣,熬到很晚才睡。李氏牽掛兒子,亦為他趕製冬衣禦寒。兩人讓王喜早些歇息,她們陪著趙景洪,各自拿著衣料穿針走線,趙菲兒手中冬衣已快完工,邊縫衣邊聽李氏哼穴位歌:“尾骨尖端是長強,二一椎下腰俞藏。十六陽關十四命,十三天宗細推詳……”

趙菲兒撲哧一笑,剪斷線頭,打斷李氏哼唱:“奶娘,到你嘴裏,懸樞穴怎就變成天宗穴了?”

李氏好笑地拍自己腦門道:“你瞧我這老糊塗。”

趙菲兒正顏道:“為醫者,手中掌握患者xing命,處處皆需小心謹慎,你豈能以糊塗二字為自己開脫,須得用心習學。”

“小姐說得是。”李氏恭敬道。

趙菲兒舉起手上冬衣,送到父親床前,請他過目,問他可滿意,見父親含笑點頭,放心將冬衣收好放置一邊。趙景洪伸出一隻抖索的手,指著趙菲兒身子。

趙菲兒意有不解,

疑惑地看向父親,倒是李氏解得趙景洪之意,問道:“老爺指著小姐的身子,可是問她是否有喜?”

趙景洪點點頭,趙菲兒刷地臉紅了,低下頭去。

趙景洪見狀,含笑又指一側冬衣,畫個大圈,圈中又畫個小圈。

李氏想了想,一拍巴掌笑道:“老爺莫非要讓小姐為她腹中小人兒縫製衣衫?”

趙景洪連連點頭,含糊說些令人聽不懂的話。但從他表情不難看出,趙菲兒有喜,趙景洪頗為開心。

趙菲兒悶悶不樂對父親行禮告退,回到閨房,長籲短歎。父親的心思和李氏一般,都是盼她生個一子半女,令竇建安回心轉意。她心中的悲憤委屈,誰又能解?

有人敲門,趙菲兒扯過被褥,將頭壓住,淚水奪眶而出肆意奔湧,不肯應答。

李氏推門而入,見趙菲兒形狀,過去替她脫鞋,將她雙腿放上床,又欲扯她被褥,替她蓋好。扯了幾下,被趙菲兒死死拉住,無法扯動,歎口氣坐在床邊道:“小姐,老奴知你恨他負你。但你既已失身於他,有了他的骨血,他才是你一輩子的倚靠。”

“當初勸我再嫁,不也是你?”趙菲兒忍住哭泣惱道。

“此一時彼一時,”李氏幹笑兩聲,替自己開脫,“那時候,老奴一則怕你想不開,再則你也不知你有了拖累嘛!”

“我還是那句話,你別提他,不然……”

趙菲兒一威脅李氏,她立刻絕口不提竇建安,恐她想不開,做出糊塗事,趕緊岔開話題:“老奴過來,不是為勸你。其實老奴別有所請,想求小姐開恩,幫老奴一個忙。”

“什麽事?”趙菲兒偷偷擦去淚水,盡力平複情緒。她不想讓任何人看到,她會因想起那個令她心碎的大惡魔而哭泣。

“老奴想求小姐寫封信,與冬衣一並寄與二柱,問他可平安?”李氏說起兒子,眼圈一紅。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