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2 摯言感芳心

趙菲兒大囧,掙紮欲離開他懷抱,反被他抱得更緊。二柱恐他再輕薄小姐,不情不願地指出趙菲兒的閨房,見他飛身而起,從大開的窗口竄入房中,將趙菲兒輕輕放於繡榻之上。

“菲兒妹妹,事急從權,如有得罪,尚請海涵。”燕雪胤替趙菲兒蓋上被褥,規矩退後數步,施禮退出她的閨房。

趙菲兒經他這番高來高去的折騰,眩暈未去,反添惡心欲嘔。她掙紮翻身,趴在床頭幹嘔數下,乏力倒床,感覺好了些,忽心中一動,翻手捉住自己腕脈,細細一查,竟為喜脈,頓時花容失色,低聲咬牙罵道:“這個孽障,害我不淺,總有一天,我會取你xing命,以報深仇大恨。”

她說畢此話,忽想起未關窗,自己的狼狽情形,恐被人瞧破,轉眸望去,窗前一株秋海棠,迎風搖曳,綠意盎然,花開正好,別無一人。她鬆口氣,稍事歇息,掙紮扶牆過去,關緊門戶,換穿好衣裙。

“妹妹,”燕雪舞得到消息,帶著兩位嬤嬤來到趙菲兒房中探視,“你哪兒不適?”

趙菲兒掩飾波瀾起伏的心情,苦笑道:“勞姐姐費心,菲兒別無大礙,見血發暈,休息片刻就好。”

燕雪舞不疑有他,安慰她數句,讓她別太勞累。趙菲兒點頭答應,送她歸府,回頭服了些備用的香砂六君丸,撐持著繼續為求醫者診病。

到了晚間,諸事完畢,趙菲兒命婢仆各自安歇,自行配墮胎藥拿去廚房煎汁,想偷偷服下。事到臨頭,卻狠不下心,對著一碗苦藥流淚歎息,暗恨竇建安誤她終身。她拿不定主意,繞室徘徊良久,幾番猶豫,端起藥碗又放下,忽聽到門外有人行來,來者推門而入。她吃驚掉頭,見來者竟是二柱。

“你來廚房做什麽?”趙菲兒心虛發問。

二柱雙眸睜得溜圓,狐疑地打量她數眼,眼光落在桌上藥碗上,不答反問:“小姐好似病得不輕?”

“唔,我有點心悸失眠,故而熬藥服下安神。”趙菲兒端起藥碗。二柱大步行來,從她手中奪過藥碗。藥汁潑濺,灑了一桌,碗中隻剩了一半藥汁。趙菲兒揚眉怒道:“你這是幹什麽?”

二柱咧嘴笑答:“二柱亦

心有所牽,神思不安,夜不能寐,這藥歸我喝。”說畢,他一手擋住趙菲兒過來搶奪的手,端起藥碗將殘剩藥汁咕咚飲盡。

“你,你……”趙菲兒又氣又驚,急得說不出話。

“我怎麽啦?”二柱低頭見趙菲兒的手抓住他臂膀,稚氣尚存的臉上浮起一片紅暈,後退一步,與趙菲兒隔開一段距離。

“藥豈有胡亂吃的?”趙菲兒對這個莽撞小子氣惱至極。

二柱恭敬施禮道,“小姐教訓得是,藥不可亂吃。老爺昔日也曾教導二柱,說醫者之道,是為保護生命,推之而為濟世,為尚仁之術。小姐為老爺醫術傳人,豈可不弘醫道,以醫術治己血脈之死?”

趙菲兒臉上紅一陣白一陣,心知他定然察覺到自己的秘密,又羞又氣,低喝道:“半夜在這裏瞎胡鬧,還不回去歇息。”

“是。”二柱答應一聲,人卻朝案桌行去,端起放置其上的藥罐,不待趙菲兒撲過來搶奪,連忙解釋,“小姐,二柱將此藥拿去院中花樹下埋了,你盡管放心。”

二柱這話,表明是要替趙菲兒隱藏秘密。她沒料到,二柱和她年歲相當,行事貌似莽撞,實則頭腦清醒,心思慎密。她感激地點點頭,隨他行出廚房,見他扛了花鋤,自去院中埋藥,她心情複雜地回轉閨房。

夜深沉,冷雨敲窗,風嗚嗚吹過,簷下鐵馬叮當,窗前枝條橫舞。秋意蕭瑟,倍添淒涼。趙菲兒臥於床上,輾轉反側,思緒萬千,往事曆曆不堪回首。珠淚暗彈,獨自飲恨,久久難以入眠。

窗外傳來幾聲輕叩,在密集的雨聲中微不可聞。

扣窗聲又起,趙菲兒驚覺起身,驚問“誰”。

“小姐,是二柱。”窗外傳來二柱刻意壓低的聲音。

“你有何事?”趙菲兒快速下床,衝到桌前尋到一把剪刀,握緊行到窗前,暗思二柱深夜來此,莫非他欲籍她的秘密對她有所要挾?

“小姐莫驚慌。二柱夤夜來此,欲與小姐告別。”二柱甕聲甕氣答道。

趙菲兒鬆一口氣,身子一軟,滑坐在窗根下,剪刀落在裙邊。窗外繼續傳來二柱的聲音:“二柱蒙老爺收留,諄諄教導數載,知書識

禮,修身養xing,如今大恩未報,小姐又蒙塵而歸,本不欲遠行。母親今日傍晚,亦將小姐打算說與二柱。二柱對小姐苦心,雖深表感激,但男兒之誌,當在建功立業,保家衛國。如今明君當世,天下清明百姓安樂。可恨匈奴肆虐,屢犯我大漢邊域,燒殺掠奪無惡不作,二柱豈可安於巢穴,依附小姐苟活?再則二柱有一重事牽掛在心,日思夜想不得明白。此事二柱若不弄明白,如刺梗喉寢食不安。據二柱探聞,牽涉此事之人,已遠走邊關投軍效力。所以二柱欲一並去戍邊大軍中找尋此人,將心中事問他清楚,做個了斷。臨行之時,二柱放心不下小姐,特來與小姐告辭。二柱行後,請小姐安心侍奉老爺,秉承老爺之誌行醫濟世,腹中血脈亦萬萬不可絕斷。小姐放心,等二柱了斷往事,功成而歸,定當求娶小姐為妻。到那時,小姐腹中之子,二柱當視為親生。二柱走了,小姐保重。”

二柱話說到後來,趙菲兒已淚盈於眶。她迅速起身奔到門邊,取開門閂衝出門,見二柱穿著一身皮甲,手握一根長矛,身背弓箭,大步踏入雨中。

“不,我不答應你走,你娘也不會答應。”趙菲兒失聲而哭,朝二柱追去。這個純良少年的肺腑之言,將她感動得一塌糊塗。

二柱低喊一聲“小姐保重”,跑向大開的後門,吹了一聲響亮的口哨。

後門外傳來一陣急驟馬蹄聲。馬聲長嘶,驚醒李氏,她開門而出,見二柱跑出大開的後門,外麵已有兩騎一馬等候,顯然二柱投軍,早已有所謀劃,不是一時興起。

“二柱子--”李氏驚慌追出,“你要去哪裏?”

“孩兒去投軍,母親保重。”二柱飛身上馬,抽出馬鞭,控轡揚鞭打馬。馬蹄濺起滿地水花,三騎掉頭,決然遠奔。

“二柱子……”李氏哭倒在追過來的趙菲兒懷中,“小姐,這個不孝子,他怎麽可以丟開老奴?老奴這後半輩子,靠誰過活嗚嗚……”

趙菲兒臉上雨珠與淚水交融,模糊了視線,她哽咽道:“奶娘,人各有誌,豈可強求!你放心,隻要菲兒苟活於世一日,我就是你的依靠。你別難過,外麵風大雨大,我們趕緊回去,仔細著涼。”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