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7 生死翻雲覆手間

他微微一震,身子明顯僵住,她說的這些話是從前他從未與任何嬪妃那裏聽到的,可是誰又真的能看到誰心中的委屈與瘡痕?

這個世上,每一個人都在按照自己的方式活著,走在上天早已鋪好的路上。誰都是隻看得到自己腳下路上的坎坷不平,因為有些事隻有經曆了才能體會。此時他更無法去看別人的喜怒哀樂,因為他的眼裏裝的是天下。

可是這一刻,一個小小女子的幾句話,她的悲哀與淒苦卻頃刻間入了他的心。他這一生,凡事均深思熟慮舉手無回,今日她著實打動了自己,縱使對她今日所做一切早已了然於胸。可是,他要心軟嗎?

他走出去的步伐不曾猶豫,甚至沒有想過她還在病中,此時要依靠著他才能穩住身形,他就那麽決絕的給了她背影,腳下的步子沒有半分遲疑。她頃刻間跌倒在地上,卻頓時心中一陣錐疼,他當真是如此絕情嗎?

幾個丫頭急忙爬過來將她攙扶起來,她此刻麵色蒼白如紙,失去了最後一絲血色。眼睛隻巴巴的望著他消失的方向,“是我害了廣海!”她臉上的淚痕如斷了線的珍珠,眼如針刺般陣陣鑽心之痛。

她從來沒想過要用別人的性命而去救自己的命!若是當初知道事情會是這樣的結局,那麽她一定不會要廣海去冒險,自己有生之年,坎坷波折,受盡了苦痛折磨,又怎能再欠下如此深重的人命債!

芸惜,葉海和梅煙卻也忍不住不停的哭泣,皇上親下旨意要殺的人,誰又能救得回來!

第二日,日頭到了晌午她仍舊無力起身,毒已經清的差不多了,餘下的便是心病了,廣海依舊沒有半點消息。

芸惜走了進來,“主子,向太醫來了。”她抬頭看了眼一直陪在她身邊的葉海,葉海趕忙給她收拾了一下,這才扶著她走到正堂。

向子軒見禮之後,便直接給她請了脈,她隻等著他診完脈才說話,“這一次多謝向太醫了,否則我這條命一定是不得救了。”

向太醫謙卑的說了句客套話,隨後又囑咐著一定要按時服藥,馬上就可以康複的話。

海藍萱知道他是個聰明人,有些話也不必點破,隻在他將要離開的時候親自將醫箱遞到他的手上,然後又堅持著再葉海的攙扶下將他送到正堂的門口。向子軒頗為動容,一陣寒暄之後這才離去,她又吩咐芸惜一直將他送出宮門。

剛把向子軒送走,鬱倪仙便帶了沛文來了。她一進門便淚眼婆娑的拉住海藍萱的手,“妹妹的事我都聽說了,可是苦了妹妹了。”

海藍萱一見她,心中一暖立即眼中浮滿了水氣,她自鬼門關走了一趟,卻也當真是想明白了許多事。這麽多年她身邊除了處處為難的大夫人和大姐,便隻有葉海和梅煙兩個丫頭知心。所以,她的心中對誰都是有抵觸的,尤其是陌生人。

起初對於鬱倪仙也是如此,鬱倪仙首次出手解圍,她也不過是覺得鬱倪仙不過是想拉攏自己而已。後來,人人都對她冷淡,避而遠之的時候,她來看望自己,她也不過是覺得是她受了欺負無處訴說而已。

可是當葉海告訴她,她們做花燈的紙不夠了,無處可借她隻能去鬱倪仙的宮裏去借,鬱倪仙二話沒說不但將自己的都拿了出來,還額外去內務府以她的名

義要了許多。所以此時,她卻突然覺得見到鬱倪仙異常的親切。

她忍不住落下淚水,“我以為此生再也見不到姐姐了。”

鬱倪仙也淚濕衣衫,忙說道,“不許胡說,這不是都好好的了。”隨後趕忙換來沛文。

沛文忙將手裏的托盤拿過來,站在鬱倪仙的身側,鬱倪仙才說話,“姐姐也沒什麽好東西給你,這人參是入宮前母親給帶來的。我的身子好的很,就拿來給妹妹補補身子。”

海藍萱急忙推脫道,“姐姐,萬萬不可。這隻怕是夫人給姐姐補身子用的,妹妹怎麽能收呢?”鬱倪仙弱不禁風的身子一看就知道羸弱的很,想必是她母親怕她到了宮裏身子受不了而給她備用的。

鬱倪仙卻臉色一變說道,“妹妹怎麽如今還與我如此客套,還是妹妹宮中珍饈無數看不上姐姐的這點心意。”海藍萱哪裏還敢推脫,趕緊讓葉海收下了。

隨後,鬱倪仙又說道,“還有這個香枕,據說有安眠凝神之用,若是妹妹睡不好就枕它試試。”海藍萱緊緊拉著她的手,“姐姐,待我如此好,妹妹什麽都幫不上姐姐。”

鬱倪仙笑道,“你啊,即是叫我一聲姐姐,還說什麽幫不幫的上的話。隻要你好好的,閑時過來與我說說話便好了。”

鬱倪仙要走的時候,她又要下地去送她,卻被她嚴厲的製止,看著她坐回軟榻上,蓋好被子才轉身在沛文的攙扶下走了。她吩咐葉海送她到宮門口,自己委在軟榻的暖窩裏,禁不住憂傷又浮上心頭。

又過了兩日,她的身子已經好的差不多了,毒已經全部清了,卻落下了個怕冷的毛病。

即使坐在炭爐跟前也必須要披著披風,這幾日她的心情已經慢慢恢複,隻是心中放佛沒入了一根無頭的針,每當想起都會絲絲落落的疼,可是她卻不敢多問一句。那幾個丫頭卻也故意不再她麵前提起廣海的事,可是她的心中卻是一刻都沒有忘。

這一天,已到了傍晚,她卻依舊沒有用晚膳。

“小姐,你好歹吃點吧。”葉海哀求的看著她。

芸惜也說道,“是啊,主子,這段日子您已經瘦了一大圈了,大病初愈,您可一定要保重自己身子啊。”

她依舊不說話,隻盯著手裏的書看。

不是她不肯吃飯,而是當真吃不下,這宮中的浮浮沉沉讓她膽戰心驚,尤其是經曆了這次的事情之後,她不知道自己還能不能走下去。

突然外麵一聲喊叫,然後是一陣步伐和嘈雜聲,她的心頓時一驚,又出現了什麽事嗎?

她剛要吩咐葉海出去看看,隻見梅煙哭泣著跑了進來,一進門便跪在了她的跟前,“主子......廣海......”

海藍萱一聽到廣海的名字,心中一陣劇烈的疼痛,該來的總是會來的,這些天無聲無息的,她就知道廣海一定是早已經死於非命了。此刻梅煙的一聲廣海,讓她的心痛到了極點,淚水便撲簌簌的落下。

隨後隻聽到一聲熟悉而顫抖的聲音,“主子!”她猛然抬起雙眼,廣海被兩個人攙扶著走進正堂,慢慢出現在她模糊的眼中。她在葉海的攙扶下顫抖著走下軟榻幾步來到廣海的跟前,將跪在地上同樣是淚流滿麵的廣海雙手扶起。

廣海,廣海,回來就好,回來就好。”她淚眼漣漣的看著他,驀然看見他跪過的地方一片豔紅,“廣海,你這是怎麽了?”廣海站在那裏,身子不穩,微笑說道,“主子莫擔心,受了點皮肉之苦,總算沒丟掉性命還能回來侍奉主子。”

她趕緊吩咐了梅煙和葉海照顧廣海去休息,心中總算是晴了天。幾日來的濃霧散了去,她此時心中說不出的欣喜。

芸惜抹著淚,扶住她的身子,“主子,這下能吃得下飯了。”

海藍萱回頭一笑,一切盡在不言中。

廣海最終撿回了一條命,一條腿卻落下了毛病。

他說自己本來是被賜了杖斃,他以為一定是難逃一死了,他已經被打的昏迷之際,千燕寒去了。將他提走,然後他便在一個小院子裏養傷,直到好的差不多了,才將他送回來。

他仍舊心有餘悸的說道,“奴才一直忐忑不安,不知道這一次是被救了,還是有更痛苦的的死法等著自己。直到,奴才看見了雪繽閣的影子,才終於放下心。”

海藍萱目光盈盈的看著他,“你受苦了。”他卻趕忙擦去眼淚,笑道,“奴才皮糙肉厚,沒啥。倒是謝謝主子救命之恩。”

海藍萱遲疑的看著他,“怎麽說?”

他才繼續說道,千總管與奴才說,“日後要奴才好好效忠於主子,今日之刑他給奴才記著。”

海藍萱秀眸顫抖閃耀著重聚的喜悅和心疼,“你一切都是為了我,才會落得如此下場。救命之恩,也是我與你說才對。”

廣海趕忙說道,“主子如此說當真是折煞奴才了。”

芸惜笑著說道,“主子您就別在為難廣海了,主子待奴婢們是真好,所以奴婢們才願意為主子效命。”

海藍萱點頭,然後又問道,“跟我講講孔明燈的事吧。”

廣海與芸惜都住了口,麵色凝重。

葉海見她們都不說話,說道,“告訴我!”

她也不追,隻是默默的等著。

良久,芸惜才開口,“孔明燈從前也不是在宮中禁忌的,隻是後來出了件事,所以皇上下令宮中從此後不許出現孔明燈,違令者斬。”

頓了一頓,她又繼續說道,“皇上未登基前,幾個皇子為爭皇位鬥爭的厲害,在前朝籠絡大臣,後宮中幾位娘娘更是明爭暗鬥,都想著要扶自己的兒子登上帝位。皇上的生母便是在這場鬥爭中香消玉殞的,而且甚是慘烈。”

海藍萱心中一驚,原來當今太後不是皇上的親生母親。

隨後她再次看著芸惜,芸惜才又開口,“當時太後娘娘的兒子和皇上最得先皇寵愛,儲君之位久久未立,但是世人都知道,新皇必定是出自他們二人之中的一位。可是後來發生了一件事,先皇病重之際,久治不愈,有人自外麵請來道士做法,道士說先皇若想康複關鍵在於德妃娘娘,也就是皇上的親生母親。”

“說皇上的真龍之身,困在了黑暗之淵,必須要鳳羽製作的孔明燈送上天,才能照亮黑暗之淵,皇上的真龍之身才能回來。”芸惜說道這裏的時候止住了聲音。

海藍萱好奇的問道,“那鳳羽是什麽,為什麽德妃娘娘必須要死呢?”

【作者題外話】:謝謝閱讀!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