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分別

混入將軍府之事,一切按照蕭紫衣的計劃進行。

幾人在將軍府後門潛伏半日,終於見到個出府采買的小丫鬟,由戰成風出手將她點倒。對手無縛雞之力的姑娘動手,戰成風百般不願意,可二皇子和蕭紫衣不能指使,月清流更是指望不上,他也隻能任命。

蕭紫衣迅速換上小丫鬟的外裳,讓月清流在臉上動過手腳。水綠羅裙一係,秀發攏成雙髻,衣袂飄飄,亭亭而立,竟似柳枝一般。隻是那雙靈動而倔強的黑眸,卻是無論怎樣,也掩飾不住。

蕭紫衣向幾人做了個手勢,便轉身自後門而入,返身將門關好。

映入眼前,是一個極簡答又規整的庭院。假山湖石,依序擺放,仿佛每一塊石頭,都該有它規定的位置,嚴謹得不容半點差錯。院中一片平湖,水中不見尋常人家觀賞養魚,湖中荷花的閑情雅致,唯有幾棵參天大樹,在院中投下清涼的綠意。

無百花爭豔,無姹紫嫣紅,無亭台樓閣,無風花雪月,足可見主人性情。

蕭紫衣沿著湖走出幾步,穿過一個半月門,正思索著要去哪裏找兩個男人,來讓百裏墨與戰成風替換,隻聽隱約有腳步聲,一家仆打扮,身穿淺灰布衣的年輕男人走來。

見到蕭紫衣,他咧嘴一樂,熱情地招呼道:“秀兒姑娘,這是出門剛回來?”

蕭紫衣順勢點了點頭,“出府采買些東西,可一不小心買了太多拿不了,方才賣貨人家給送到了後門口,我便先進來,想找兩個人去,幫忙抬進來。”

“這好辦。”那人笑道:“算上我,我再去尋個人便是。”

“那個——”蕭紫衣喚住轉身要走之人,想了想,補充了一句,“找個身形魁梧些的,我怕東西太重,你們抬不動。”

“秀兒姑娘你就放心吧。”

那人隻去了片刻,便帶了另一家仆匆匆返回。蕭紫衣帶著他們往後門而去,才一踏出門,便被早已候在暗處的戰成風一手一個,給點暈過去,連吭一聲都沒來

得及。

百裏墨化作之前和蕭紫衣交談過那家仆,戰成風則易容成另一個身形高大之人。雖有月清流給易容,但體態卻無法隨著容貌改變。極致的易容術,當是也有骨血自由伸縮的方法,但畢竟實施起來太過麻煩,也並非長久之計。戰成風比尋常人更魁梧些,於是,蕭紫衣在找目標時,才又加上了那個要求。

“送佛送到西,這三人,就由我順手去處理好了。”

做完一切準備,月清流用腳踢踢地上其中一昏迷不醒的男人,目光流轉間,水波般的清光,卻還是落在了蕭紫衣身上。

“多謝。”吐出這兩字之後,百裏墨神色略遲疑,掙紮片刻後,轉向蕭紫衣沉聲道:“紫衣,我們先進去等你。”語畢,便帶著戰成風,轉身走進了將軍府。

門外,一時間隻剩了蕭紫衣和月清流相對而立,沒有鄭重其事的告別,沒有把酒餞行的恣意,蕭紫衣卻知道,月清流要走了。他要去做的事,絕不止找個地方,好好睡上一覺那樣簡單。

眼前浮光掠影般閃過與月清流的洞中初遇,水底一吻,賀家突圍,卻原來不知不覺間,這風華無限的男人,也在自己身邊陪伴了許久。想到別的話,竟沉沉壓在唇舌間,說不出口。

耳邊響起月清流柔若絲綢的笑聲,“怎麽,現在才發現,舍不得我了?”

一貫的戲謔語氣,衝淡了離愁別緒,立即將蕭紫衣拉回現實。她不與他鬥嘴,垂眸輕聲道:“你自己多小心。”

“這話暫且當做是你擔心我,但我更希望,你能看著我來說。”

月清流纖長的手指帶著微涼,撫過蕭紫衣光潔的下巴,輕輕摩挲,溫柔得似要化作一池春水。他靜靜望著蕭紫衣,聲音不急不緩,“你這女人什麽都好,就是太過固執,愛恨分明。須知並非所有人,都值得你去拚命。你既認準了百裏墨,我不幹涉,可其他人的閑事,還是少管為妙。這鎮國將軍府不比別處,別惹麻煩,在我回來前,你要平平安安的,知道嗎?”

“我——”

“答應我。”月清流這三個字,語氣中竟帶了前所未有的堅持與嚴肅。

蕭紫衣深吸了口氣,微微頷首,“嗯。”

月清流一笑,視線投向緊閉的大門,他清楚那門後定有個男人,坐立不安地傾聽著外麵的動靜。思及此,他唇邊笑意更深。

“那個百裏墨,還算識時務,我有點喜歡他了。”

蕭紫衣為他不著邊際的話感到無語,“你也是男人,這恐怕不好吧?”

“你吃醋了?放心,別人再好,你在我心目中永遠是第一位。”

“不稀罕。”

月清流卻不再與她繼續鬥嘴,他的手指順著蕭紫衣下巴,撫過她麵頰,輕輕一揚,她的一縷墨發,便在他如玉的指尖纏繞,仿佛牽連了前世今生。

“有他在,他應該會好好保護你。”丟下這句複雜且意味不明的話語之後,他的手倏然收回袍袖中,藍眸中浮動起些許堅決,“你也該進去了,不然惹人懷疑。”

“那,你保重。”

蕭紫衣走向門口,推門而入前,不禁又回首望了眼。月清流長身而立,明媚的日光下,美麗得不似真實,卻又是那般孤單蕭瑟。

她咬了咬牙,抬步走入將軍府內,在身後重重掩上了門。

天下從無不散的筵席,緣來緣去,從來如水,紅塵輾轉,聚散留殤。很多時候,由不得人舍與不舍。

蕭紫衣揚手遮了遮頭頂一方豔陽,迎向等著她的百裏墨與戰成風。此刻,還有更重要的事,等著他們去做。

伴著裙裾細碎聲響,蕭紫衣的腳步愈顯堅定。她款款而行的身影,宛若向陽而綻的向日葵,無論怎樣黑暗,終阻不住追求光明的腳步。

而那在門外立了良久的妖嬈男子,長風將他衣袖吹得鼓脹,吹起他隨意披散在肩頭的長發,身姿飄逸。

“紫衣,等我回來。”

一句似低吟淺唱般的話語,繾綣在夏日微醺的風中。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