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翼城

幽國氣候較之北邊的於大祁,更是要炎熱上幾分,即便已是夏末,仍被烈陽炙烤。即便如此,也阻不住翼城城門前,川流不息,往來其間的車馬行人。

翼城作為幽國國都,是四國之中最大一座商貿城邑,四國商賈,皆有往來於此。為了貿易方便,幽國更是下發限量的通行令,名為幽篁令。持有此令者,入城不必盤查,銀錢兌換、打尖住店,均可享有特權。

但這幽篁令,卻是千金難求,必須經過嚴格審定,才可有資格拿到。而更多商人,卻是連幽篁令是何模樣,都未曾見過。

城門不遠處,四匹馬並行而來,將原本還算得寬闊的大道,生是占得略顯擁擠。

馬上四人,三男一女,麵目皆是普通,衣裝也看不出絲毫特別之處,甚至連富貴都談不上。可款款策馬行來,竟是彰顯出氣度不凡。幾人眉眼間流露出或清朗,或威嚴,或嫵媚,或狂狷的姿態,明耀得令人不敢bi視。

這正是易了容的蕭紫衣等人。

他們臉上的人皮麵具,自然是出自月清流之手,對於這等江湖手段,他做來竟是輕車熟路一般。而為了行路更快,月清流更是不知從哪裏摸出一筆銀子,買了幾匹上好的馬,才使得他們能夠節省去不少路上的時間。

對於月清流的神秘,蕭紫衣已是見怪不怪,懶得去問。而百裏墨,自始至終話很少。蕭紫衣明白,他對月清流有些看法,但禁宮一場突變,早已將他磨礪得成熟,喜與怒,學會了隱藏於遠山之後。蕭紫衣不知該覺得欣慰,還是擔憂。

“前方就是翼城城門了,是否需要去先去探探,確定安全,公子你們再入城去?”戰天成上前詢問,一路上,他皆盡職地扮演著護衛和隨從的角色,小心謹慎的本色,百死難以更改。

百裏墨還未答話,月清流含笑的聲音便已傳來,“何需這麽麻煩?既都到了這裏,光明正大進去便是。”

語畢,他率先一抖韁繩,拍馬向城門行去。

對於他的隨xing,戰天成至今還有些未能習慣。但見百裏墨和蕭紫衣均無反駁之意,自己也隻得策馬跟了上去。

四人在城門守衛麵前,勒馬停了下來。月清流也不下馬,自衣袖中摸索一陣,掏出個東西隨手丟了過去。守衛下意識接在手裏,待看清這不明物體,眼中卻是多了幾分崇敬。

“我們是否

可以通行?”月清流居高臨下長眉一挑,氣定神閑問。

“那是自然,幽篁令在手,便是翼城貴客,請!”

守衛此話一出,四下皆驚。沒想到這看似平凡無奇的幾人,竟會手持幽篁令,到底是何顯赫身份?人群躁動,不時有人嚐試上前,想要看看傳說中的幽篁令,究竟是什麽模樣。

但月清流卻沒給這機會,他取回幽篁令,纖長如玉的手指一曲,便將幽篁令重又收回袖中。湖色衣袖翻飛,舞起一道行雲流水般的風景。

緩步策馬在翼城大街之上,繁華盡現。街上人流如織,形形色色,身著不同服飾,說著不同語言的人們穿梭其中。街道兩旁都是一個個攤位,那些琳琅滿目的貨品,讓人目不暇接。

沉默地行過了幾條街,百裏墨終忍不住開口問道:“你究竟是什麽人?為何會有幽篁令?”

“我以為百裏前朝二皇子您,永不會問了呢。”月清流輕描淡寫,說出百裏墨身份,唇角掛著一絲意味不明的笑,“隻是二皇子,是人都總有秘密,我們同行一路,我不問你們之事,是否你也無權幹涉我?”

“休要對對公子不敬!”戰成風出言喝斥,卻被百裏墨阻止。

“無妨,月公子說得對,是我失言了。這些日子來,也多虧月公子幫忙,我們才能躲避開追兵,如此順利到達翼城。”

“我幫得不是你,因此也不必太感謝我。”月清流說這話時,目光淺淺望向蕭紫衣,清輝蕩漾,靜意無聲。

蕭紫衣不理他,隻自若地分析道:“既然已入了翼城,我們便安全許多,大祁帝再狠,也不敢在幽國都城內興風作浪,我們隻要盡快想辦法聯絡雲破天即可。”

“隻是來是路上,我聽說雲破天並不在城內的將軍府。”戰成風略顯憂慮,“幽國臨界的外野族人,據說是已經提前開始了‘打秋風’,在幽國邊界偷襲屢屢得手,戰成風半月前以率兵出發,去西北邊境巡查鎮守,怕是有一陣子不會回來了。”

“不要緊,我們就在此慢慢等,反正相較於東躲西藏,這裏反倒安全許多。”

“聽紫衣姑娘言下之意,你可是想到了接近雲破天的辦法?”戰成風看著蕭紫衣。

“不錯,隻需要綁出個將軍府的丫鬟,讓清流給我易容,我扮作她混進去就是。”

“不成”。戰成風連連搖頭,眉

頭緊皺,“怎能由紫衣姑娘你去以身犯險?要去也該是我去,我頂替個侍衛進去好了。”

蕭紫衣微微一哂,心中湧起些許溫暖,嘴上卻反駁道:“你腦子裏一根筋,哪懂那些彎彎繞繞?即便入了將軍府,也很難不被人發覺,到時候反而惹了麻煩。”

“可——”戰成風知道自己說不過蕭紫衣,遲疑著望向百裏墨。

“要去就一起去。”

百裏墨語義堅定,深邃的目光落在蕭紫衣臉上,眼底仿佛倒映著墨色蒼穹,濃墨重彩地籠罩住蕭紫衣。

烏頭山一戰,那種險些失去蕭紫衣的心悸,似乎還如烏雲般彌漫在心底,未及消散。百裏墨閉了閉眼,隻有將她放在目之所及處,他才能感覺到心被填滿,有種還能呼吸的真實。若再失去,單隻是想,便覺身體裏某處,支離破碎,刺得生疼。

他的話惹得蕭紫衣一怔,定定望向他。她的眼波漫過他始終挺拔的身姿,劃過他堅毅的唇,掃過他高挺的鼻,直望進他眼底,勾勒出一抹鮮明的剪影。

眼前這男人,是一國皇子,自小俯視眾生。即便被bi逃亡,也是何等驕傲,可他,現在卻說要入將軍府,屈尊去做下人?

百裏墨看出她視線中的疑問,一雙幽潭般的黑眸,更是深如夜幕,亮如明星。

時光流轉,空氣凝止。

這一刻,蕭紫衣讀懂了他眉眼間的深意:有你在,便是刀山火海,也有勇氣去闖,生死無怨——

“請問幾位商量好了沒有?若是決定了,我們好盡早去尋三個目標,給你們易了容送進將軍府去後,我也能去睡上個安生覺。”

月清流半打著嗬欠,慵懶聲音斜斜cha了進來,身形一閃,站在蕭紫衣身邊,揮起衣袖很不巧地打斷蕭紫衣與百裏墨的對視。

月清流看似輕描淡寫一句話,成功將蕭紫衣注意力,轉到了他身上,“你不跟我們一起?”

“伺候人這等事,我可做不來。”月清流挑眉一笑,燦若春花,“再說,我也還有些事要去做,隻能送你們至此。”

蕭紫衣側目,試圖從月清流的眼底,讀出些許他心中所想,但最終還是徒勞。月清流隻是看著她,笑意平和,流波滿溢,卻淡淡得看不真切。

蕭紫衣移開視線,注視著天邊一抹流雲。

這男人,她從來都看不懂。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