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洞天
我教你入陣——
月清流輕輕柔柔的語調，彷如在說此刻天氣一般，卻讓蕭紫衣微微一怔。不過僅是一瞬，旋即莞爾。目光掃過月清流鎖骨處的鐵鏈，那樣的傷口，怕是他想自己逃出去，也是有心無力。隻不過他淡若晨風的姿態，讓人一時間忽略了他的處境而已。況且，這山洞，位於絕壁之上，尋常人想發現都難，何談闖進來救人？
要不是自己被蕭逸山打落崖下，怕是也不會正巧著了這個機緣。罷了，既是擦肩，何不做樁好事？也不枉白走上這一遭。
當然，蕭紫衣也不會平白好心，私下裏，她也有自己的計量。
蕭紫衣還在恍惚著胡思亂想，便聽得月清流平緩的聲音再度傳來，“右移三步，上行。”
知道月清流是在傳授入陣步伐，蕭紫衣忙收斂了心神，她還不想死在這裏，墨還在崇州城等著她。
才一移動，肩頭的傷口不期然又痛了起來。她咬緊牙關，勒了勒包紮的帶子，有絲鮮血順著流淌到掌心，粗糙的布質如沙刮過，痛徹心扉。蕭紫衣微皺眉心，但手上卻沒停了用力，痛到極致，就失去了知覺，不消片刻，麻木的手臂就已感受不到了疼。
隻這一個動作，蕭紫衣已是冷汗濕了衣襟。月清流卻始終靜默望著，目光穿過明媚光束，又回旋在塵埃裏。
蕭紫衣仰頭衝他一笑，按照他的指示，小心踏著步伐。
“右邊石壁上有個機關，你仔細看光線照到的地方，觸到便會有青霧噴出，沾膚則凝聚成毒，滲入百骸，三刻即化作白骨。”
蕭紫衣倒吸了一口涼氣，“這什麽人研究出如此狠毒的藥？也不怕先把自己給溶了。”
她嘴上抱怨，手裏卻沒閑著。目測了一下那機關與月清流距離還算遠，又處於上風處，毒氣飄散不到他周邊，才蹲下身，自膝筒裏取出一把短小匕首，拿在手裏掂了掂。方才落崖時，軟劍不知丟到了何處，如今就隻剩這兵器還算趁手。
蕭紫衣毫不猶豫地
割下身前一方裙擺，蒙在了臉上，僅露出一雙翦水明眸。
“你這裝束，倒大膽得令人刮目相看。”
月清流戲謔的聲音幽幽傳來，招致蕭紫衣不滿一瞪，她這才想起，衣袖早已被撕下裹了肩上的傷口，現下衣擺也削了去，雙臂和一截小腿，端是無遮無攔地露在外麵。小洞內透出的陽光如螢火打在身上，招搖地勾勒出少女處子般的風情。
“我要知道洞裏有個登徒子，就留些布料遮擋了。”蕭紫衣反唇相譏。
“此言差矣，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既是生死難料，能否活著出去都不得而知，何不讓眼睛笑納送上門的無邊春色？”
“有這精神，不如留著一會兒擺脫鐵鏈時再用，也省得我費勁。”
蕭紫衣不再理會他，確定將口鼻捂好，把匕首交於沒受傷的那隻手上，皓腕一抖，流光飛逝，鋒利的匕首已向著石壁光影剪落處而去。
“鐺”的一聲，匕首準確無誤地打在機關上，一陣青煙噴薄而出，如夢似幻，那顏色美得竟不似凡塵。可惜，往往越是美麗的東西，卻越發致命。
煙霧散去，月清流那張風華絕代的妖魅臉龐，重又清晰現於眼前。
“好了，這霧氣雖毒，可也隻是在噴出那一刻，持久xing不強，霧散便再無危險。”
月清流修長的手拂過發間，鐵鏈隨之“叮咚”作響，那抹森寒卻像是奏出的弦樂，而隨意披散在肩頭的長發，便在他指尖舞蹈。
“你可知剛才一瞬，你稍有不慎，即便不丟了性命，也會毀了你的臉？”
蕭紫衣一哂，“如花美眷，終敵不過似水流年，早晚會有紅顏老去那一日，又何必執著於此？”
“我從未見過你這樣的女子，對自己如此狠絕。”月清流說這話時，目光流水般拂過她浸滿鮮血額肩膀，隱有些看不清的深意。
“今日就讓你見識了，不用太感謝我。”
月清流玩味一笑，打量已取下麵巾的蕭紫衣
，“不過，我看你這張臉，倒也是不擔心沾了毒，反正毀與不毀，也並無太大分別。”
“說得甚是，若論容貌，你穿上女裝，必然能讓任何女子相形失色，我等這種俗世花草，又豈能比得上？甘拜下風。”
蕭紫衣也詫異自己，在這情形之下，還能有心情和他拌嘴。在月清流麵前，她似乎更容易懈怠下來，因為這裏，沒有需要她去支撐，去保護的人。
月清流也不在意蕭紫衣的含沙射影，反倒一副受用模樣，“我知道自己相貌無雙，左七進四，你也無需太自卑，右上兩步。”
月清流邊徑自誇耀，一邊漫不經心指點蕭紫衣步伐。
兩人肆意悠閑，雲淡風輕，談笑間，風流無意。
轉眼，蕭紫衣已到了離月清流僅有幾步之遙，近到幾乎可以望見他眼底濯濯清流，湧動著不真切的柔光。
不知何時，時間流逝，已日漸西斜。最後一縷殘陽斜射入洞中，他媚眼如絲，風情無限，襯著身後幽黑的石壁，交錯出一片深深淺淺的星芒。
“左邊石壁上，是最後一重機關，有支喂了劇毒的飛羽，飛羽一出，此陣便破。”
蕭紫衣默然點頭，除了毒霧的第一關，後麵機關幾乎都在伸手可觸的地方，可偏這開啟飛羽的觸發點，手觸不到。方才匕首已扔了出去，她不敢貿然踏出去撿，反複思量，手一揚，抽出發間木簪。
黑發頓時如瀑，傾瀉飛舞，映了月清流滿目。好似有雙溫柔手，無形撥動心弦。
蕭紫衣一凝神，手中電光飛射，木簪帶著遒勁力道，插入石壁之中。“哢嚓”聲響，細微之處，卻顯石破天驚。一道暗影以難以辨清的疾速，竟是射向不遠處的月清流。
蕭紫衣一驚，未及細想，便已下意識地飛身上前，抱住月清流身體，擋在了他和毒箭之間。
利箭劃過空氣之聲在耳邊響起，蕭紫衣閉上眼睛，那一刻，眼底浮現出百裏墨那英姿勃勃，席卷著霸道與威儀的身影——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