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追殺
半月後，祁山王登基封帝，改國號為大祁，立長子祁睿為太子。一場宮變，祁山王也付出不小的代價。二子祁凡喪命，三子祁桓自父親登基那日起，便閉門不出，三日後出了房門，卻已不再是原來模樣。他終日縱情青樓，夜夜笙歌，長醉不醒，就連大祁帝，似乎也日漸放棄了這個本驚才絕豔的兒子。
大祁帝放出消息，百裏前皇族悉數被誅。可暗中卻下了追殺令，阻截潛逃在外的前朝二皇子，百裏墨。
大祁元年，六月，大祁國邊界的烏頭山，並行而來三人。
中間男子一身墨色布衣，烏發在頭後隨意一束，即便簡單至此，亦掩不去熠熠光芒。尤其是那雙眼，如層雲中射出的一縷日光，明亮得讓人不敢bi視，氣度自華。
他左手邊走著一個紫衣女子，挽發，素顏，除了頭上一支木簪，再無任何繁複裝飾。可那素雅寧靜之美，端是自渾身散發出來，款款行來，勝似閑庭信步。
他另一邊，一麵容堅毅男子一臉肅然，身姿挺拔，步履沉穩。置於腰間的手，仿佛隨時可拔刀製敵。
“戰統領，你太緊張了。”
蕭紫衣輕笑，林間的風揚起她頰邊青絲。雖已入夏，這烏頭山濃蔭遮蔽，還是甚為清涼，三人為了隱蔽，棄馬步行，一路走來，蕭紫衣心中竟是生出些許，穿越前與同伴郊遊的閑適來。
追殺如何？敵人又如何？反正人就在這裏，路也總要一步一步走，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就是了。憂慮傷神，不如灑脫。
反觀戰成風，倒是額間覆著一層細密薄汗。按說以他武功修為，不致這般，可偏他生了個謹慎不懂變通的xing子，時刻提防著，怕有追兵突然從天而降，危及了百裏墨的性命。軍人天性，便是如此吧。
“蕭姑娘，我已不是什麽統領，叫我名字即可。”戰成風聲音依舊一絲不苟。
蕭紫衣不以為意，唇角笑意更深，“好啊，我是沒問題，不過作為交換，你也不要蕭姑娘長，蕭姑娘短的
稱呼我了，這世上姓蕭的姑娘怕是不止成百上千，你若站在街頭這樣一叫，還不回頭一大片？”
戰成風靜默片刻，像是真的在仔細思考蕭紫衣一番話，然後，重重點了點頭，出口的話語卻是險些沒讓蕭紫衣暈倒。
“紫衣姑娘。”
“這與原來有區別麽？”蕭紫衣無語。
“自然是有。”
“你非要在後麵加上姑娘兩個字？”
“紫衣姑娘和二皇子身份為尊，成風願鞍前馬後作為護衛追隨，禮不可沒。”
蕭紫衣正在鬥爭，是否要和這塊鐵板繼續溝通，百裏墨含笑的聲音自身側傳來，“成風，這裏也沒有二皇子，你這稱呼，也不合適了。”
“是，公子。”
蕭紫衣轉頭望向百裏墨，樹葉間搖曳的日光，氤氳出他臉上若有似無的笑靨。燦若繁星，明若秋水。悠悠照進蕭紫衣心中，化作她唇邊一抹優美的弧度。
“墨，你終於笑了。”
似是一聲嗟歎，卻若驚鴻照影，掠進了百裏墨的心中。難怪今日她話多得不同以往，原來是為了他。回想起來，自出了城，他確實鮮少有笑容，國仇家恨壓在心頭沉甸甸的，不覺間忘記了該怎樣去笑。
他凝視著蕭紫衣，黑眸中有什麽蔓延開，靜默無聲，勝似千言萬語。
“公子，紫衣姑娘，我們現在要往何處去？”煞風景的人，永遠是不解風情的戰成風。
百裏墨收回目光，目視前方道：“我國重武，以武為尊；離國重文，華而不實；月國重教，神殿獨大；唯有幽國，最擅商貿，容易隱匿身份而不被察覺。”
“我們所處這烏頭山，便是我國與月國、幽國三國交界之處，我們沿著這方向走，大約再有不出兩日，便可到達幽國境內。”蕭紫衣接過百裏墨的話，為戰成風解說。
“好，我們就向幽國去。”戰成風沉吟道：“隻是，在山中我們還可以風餐露宿，若是入了城，要以何為生？”
戰成風的問題，問得百裏墨一愣，看來養於深宮的他，從來都是衣食無憂，從未往這裏想過。
蕭紫衣無奈看了看兩個大男人，現下他們乃是通緝犯，就算可以易容進入幽國，想必某些人的鋒芒也是藏不住。要想賺錢，必然得暗著來，這也是她一直發愁之處。
蕭紫衣眸光流轉，緊盯住了百裏墨身後緊縛的小包裹上。那日他亂敵當前，卻執意要赴寢宮，隻取了這包裹出來。他曾說，裏麵的東西重若生命，可奇怪的是，卻從不曾見他打開過。因此，裏麵裝了什麽，蕭紫衣也不得而知。
順著蕭紫衣視線，百裏墨似也明白，蕭紫衣將主意打在了自己包袱上。他緊了緊包袱繩扣，兀自苦笑，“這裏麵沒有值錢東西。”
“那你為什麽還如此寶貝？”
“紫衣，有些物品，卻遠非金錢可以衡量。”
百裏墨這一句，讓蕭紫衣打消了繼續追問的念頭。不錯，人之一生，總會有某種念念不忘的牽掛，比如長情，比如回憶——
忽而憑空揚起一聲尖嘯，夾帶著罡風內力，穿透層層密林，直震雲霄。
蕭紫衣蹙眉，生出一絲不祥預感。中秋放燈，在河邊遇襲之前，圍獵當日，林中陷陣，都曾聽過類似的嘯聲，像是一種信號，伴隨而來的，便是生死一瞬。
嘯聲方落，幾道身影已自山道兩旁的密林深處掠出，快如虹，形如電，似鬼魅一般。幾人心中都明白，這出國境的最後一道關，恐怕不好闖。眼前這些人，絕非之前的宮廷侍衛，或行伍出身的軍人可比擬，而更像江湖高手，四周盈動的氣氛，凜然而肅殺。
伏擊者領頭那一黑衣勁裝之人，穩穩落於三人麵前，待看清來人麵容，一時四下皆靜。
樹影生風，姿態翩然，搖曳著自身側傳過，驚起一地波瀾。視線交匯，神色各異，驚詫、懷疑、淡然、決絕，一一從眾人眉眼間劃過。
最後還是蕭紫衣清了清嗓子，淡淡招呼道：“大哥——”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