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闖關

“二皇子,蕭姑娘,有人追來了,我們不能再耽擱下去!”

戰成風凝重的聲音傳來,劃破這一吻的溫情脈脈。眼前一對璧人,宛若妙筆繪出的畫卷,任人都不忍打擾。可生死一念,戰成風也不由得心急如焚。

蕭紫衣緩緩放開百裏墨,溫柔的聲音流轉在唇邊,“墨,隻有活著,才有無限可能,所以我求你,一起闖出宮去,為你,為皇上皇後,為太子,也為了我。”

蕭紫衣這句話將落時,馬蹄嘶鳴聲已越發bi近,鐵甲崢崢,幾乎將蕭紫衣的聲音淹沒。

但百裏墨還是聽得真切,那聲音雖不大,卻是入了耳,進了心,貼在心口最柔軟的位置。他轉身,眼中已盈滿決絕的堅定,用盡全身力氣,吐出三個字來,“我們走!紫衣,你怕不怕?”

蕭紫衣牽唇一笑,於追兵之前,帶著指點江山的氣魄。

“我孑然一身,有何可怕?有你在的地方,便是我的方向。”

百裏墨朗笑,“好,衝出去!”

說話間,祁睿帶著幾百騎,已然到了幾步之遙。眾人勒馬放慢腳步,隻聽祁睿大吼,“百裏墨,我來取你性命,休要反抗,念在以往你與我三弟情麵上,我會留你一個全屍!”

百裏墨氣定神閑,負手而立,“哈,束手就擒——”

“那是傻子!”蕭紫衣極默契地接話,戲謔之情溢於言表。

語畢,兩人齊齊飛身而起,竟是迎著千軍萬馬,墨影向左,紫影往右,錯身分開,複又交匯,在所有人眼前紛繁綻開,在清冷的夜裏,憑添出幾許豔麗色彩。

戰成風一怔之後,也是反應不慢,低喝一聲,提氣跟了上去。

三人身形極快,行在前的兵士還來不及刹住馬匹,便覺眼前人影一晃,那三人已將人挑落馬下,自己則穩穩坐在了馬背上。甚至,一旁的人都沒看清他們是怎樣出的手。

“祁睿,勞煩轉告你爹,我若活著一日,必會回來報仇!”

百裏墨低沉的聲音,字字含著冷芒,如鋒般犀利得讓人心驚。他說完也不再看祁睿表情,兀自勒緊韁繩,戰馬高揚起四蹄,自隊列之中騰空而起,一躍便離了幾尺之外,蕭紫衣和戰成風也緊隨在後。

祁睿這才反應過來,憤恨吼道:“追!給我追!不留活口!”

“我得

回寢宮一趟,有個重要的東西要拿。”百裏墨馬上驀然轉向道。

戰成風焦急道:“二皇子要什麽,我替您去拿!”

“不,此物對於我,重若生命,我一定要親自去取,你們先到宮門處去等。”

“我不能放你一人,要去一起去。”蕭紫衣聲音雖不大,卻流露出一抹不容置疑的堅決。

百裏墨一怔,繼而笑道:“那就走吧。”

三人策馬如電,以人少靈活的優勢,暫時甩脫了追兵,在更多人馬到來之前,抵達了百裏墨寢宮。蕭紫衣和戰成風留在外,應對著把守在此處為數不多的兵士,百裏墨則下馬進了寢宮,不一會兒,手拿個包袱返了出來。

百裏墨重又上馬,三人一路策馬飛馳,直奔最近的東門,手中兵刃飛舞,灑落鮮血如星。身上、頭臉上皆濺了血水,眼前隻能見一片刺目的腥紅,可他們隻能麻木地繼續拚殺,因為一停下來,便是死路一條。

殺出東內門,闖過東中門,最後一道外門披著月光,靜靜在三人眼前敞開,映出地麵一片血色如許。

看清門前守城之人,百裏墨和蕭紫衣不約而同暗自鬆了口氣,互望一眼,在對方眼底看到自己所想。

自內門衝殺過來,刀光劍影中,始終未見到祁桓身影。這最後一關,若見故人,殺還是留?戰還是亡?有時,現實往往不容人做出選擇。

還好,守在外門的是祁家二公子,祁凡。

“沒想到,你們能闖到這裏。”祁凡幽幽一笑,眉眼間帶了幾分祁桓的影子。

“祁二公子,怕是你沒想到的事還多得很。”百裏墨傲然與他對視,那目光中流露出的威儀,竟是震懾三軍,“我們還要好端端出了城去。”

“哼,敗軍之將,何以言勇?你百裏家,老的遲鈍,小的無知,才會有今日。不過就剩你一人,即便再有誌向,又還能做些什麽?我看你還是早早上了黃泉路,也別讓你父母兄弟,在那邊等上太久。”

祁凡這句話,勾起百裏墨心底滔天怒意。那炙熱燃起的火,改過火把光影,似要燒盡四野八荒。祁凡退了一步,莫名有了些懼意。

“放箭!連一隻螞蟻都不能活著出去!”

隨著祁凡一聲令下,弓箭手一字排開,張弓搭箭,漫天箭雨便飛射而來。百裏墨視而不見,一拍

馬身,自馬上一躍而起,身姿猶如大鵬展翅,翱翔於天際,無懼疾風暴雨。

蕭紫衣也拍馬上前,執劍護在百裏墨身側。他隻一動,她就知他要做什麽。怪隻怪祁凡不該踐踏了先皇一脈,逝者已矣,他卻將百裏家僅剩的尊嚴,踩在腳下。所以,百裏墨要取他性命,作為對親人的祭奠。

蕭紫衣來不及去想祁凡究竟該不該死,世間之事,並非樁樁件件都要分出個是非黑白。但如果這是墨想做的事,那麽,她就會盡全力支持他。

戰成風則在百裏墨另一側,將他護得滴水不漏。手中長劍宛如旋風,招招犀利bi人,席卷與天地之間。

望著勢如破竹,離自己越來越近的百裏墨,祁凡的驚慌變成了恐懼。他想叫,叫不出聲,想跑,移不動腳步。周身被一股強大的氣勢籠罩,腳步釘在原地一般。眼前寒光一閃,似是冬日飛雪,還未感到一絲疼痛,溫熱的血便從胸前噴湧了出來,染紅地麵。

“二弟!”

隨後趕來的祁睿目眥盡裂,怒吼聲被夜風吹送了過來。

百裏墨卻毫不留情地抽出劍,看著祁凡在自己麵前倒了下去。蕭紫衣自身後策馬而來,百裏墨也不轉頭,卻精準無比地落在馬上,坐在了蕭紫衣身後,隨手接過韁繩。

“走!”

百裏墨向戰成風示意,一夾馬腹,三人兩騎,頭也不回地衝出禁宮,直奔城外。

直到跑出城門數裏,三人才撥轉馬頭,回望烽火硝煙彌漫的長安城。這一夜,無人安眠。

瞬時,往事一幕幕湧上蕭紫衣心頭。

還記得,那年蕭家門裏,兩個少年踏著春色而來,目光流轉間,溫柔了歲月,驚豔了時光。

還記得,中秋放燈時,那祈福的河燈飄飄蕩蕩,誰的情思,繾綣在風中。

還記得,桃林中一壺清茶,許下對酒當歌的約定。

還記得,生死關頭,那可貴的告白。

然而,歲月終被磨成了細砂,蒼老在了誰的指尖?而那曾經並肩同行,溫潤如玉的摯友,轉眼間已宿世成仇。

原來老天的玩笑,竟是一點兒也不好笑。

“我發誓,一定還會回來!”

百裏墨揮劍,斬斷衣袍衣角,落於地麵,如秋夜飄零。那鏗鏘有力的誓言,驚起天邊一抹朝霞。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