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書生境界、天下文章

“畫地為牢!”

王誌熙一語道出,南冥烈身形被定格在書房當中,站在原地動彈不得。此乃儒門言出法隨的大手段,南冥烈區區肉身境巔峰修為,怎能躲閃得過?

“王先生!”

聽到身後呼呼火焰之聲響起,南冥烈心底咯噔一跳,趕緊閃身往一邊躲去,可腳下卻動彈不了半分,口中驚呼道:“先生為何如此?”

“道友無需擔憂,我隻是想將先祖這本古籍,交還給道友罷了……”

王誌熙滿臉微笑,走至南冥烈身前。

至於大儒王明陽所留的古籍,已是在他手中燒成了灰燼。可紙灰中卻有一抹雪白光輝,刺得南冥烈眼眸微微發疼。

微微一眯眼,又聽到王誌熙話語傳來:“我儒門儒生,雖修行之途與天下修士全然不同,可其中也有等級分別。能修成胸中浩然之氣,便是儒生,能憑著一手字跡,放出風火雷電諸般術法,相當於修行之士的真人境。等到體內浩然之氣逐漸增強,寫出一字擲地有聲,道出一言重若九鼎,可不依仗外物,禦風飛行一日三千裏,便是我儒門學士,相當於修行之士的天府境。似我王誌熙,能言出法隨,出口成憲,成了儒門大儒,則相當於修士中元神境……”

南冥烈雖被烈火纏身,上身衣物被火焰燒成灰燼,可身軀卻未受到任何傷害,當下知曉王誌熙並無惡意,隻開口問道:“大儒之上呢?”

“大儒之上,唯有儒門大宗師。”

王誌熙搖頭言道:“我儒門已不知多少年,不曾出現過大宗師,若是有朝一日,道友你成了大宗師,天下儒門中人,當以你為尊!不過在成為大宗師之前,且讓我將先祖書中那一縷書生意氣,灌入你胸中!”

倏然間手臂一揮,王誌熙掌心擎著紙灰裏那道白光,拍到南冥烈胸口。光輝透體而入,融入南冥烈胸中浩然之氣中……

書生意氣入體,南冥烈胸中浩然之氣頃刻間生出變化,比之先前更為精純。頓即施展內視之法往胸膛一看,隻見滿腔浩然之氣中,隱隱有白光縈繞,腦海中更隱約浮現起一段話語:修身、養xing、齊家、治國、平天下……

揮手將“畫地為牢”妙法散去,王誌熙拿出一件新儒袍放在南冥烈手中,指著三個書架上數千古籍,道:“唯有著書立說,立言於天下,才能成為大儒。這書架上每一本古籍,就代表著一個儒門大儒……天下文章,皆出於我儒門!”

一語道出,王誌熙豪氣滿胸,指著門外被白雪遮蔽的山川河嶽,慨然言道:“隻因萬古之前,是由我儒門先烈,造出的文字……”

穿上王誌熙所贈的新儒袍,南冥烈緩步走出書房。

耳邊不斷回響起王誌熙鏗鏘有力的話語,更覺得此行不虛。心中更是明白,若想提升胸中浩然之氣,除去讀書習字之外,還有一個更好的辦法,那就是照大儒王誌熙所言,提升自身心境。

心正、身正、則浩然之氣正。

剛剛走出書房,就見到不遠處海棠樹下,站著一些少年男女,正一個個眼神複雜,注視著他。那一身白衣的師姑娘,亦是站在眾人旁邊。

王誌熙尾隨在南冥烈身後,緩緩走至海棠樹下,與眾人言道:“兩日以來,我與這位小道友秉燭夜談,忘寢廢食,竟是怠慢了各位小友……”

聞言,眾人一片嘩然。

未想到名滿天下,享譽大周皇城的大儒王誌熙,竟稱呼一個年齡隻有十六七歲的少年為道

友,當下便有人言道:“先生!這南冥烈可不是什麽好人,此人陰險狡詐卑鄙無恥,極為惡毒,先生千萬別讓他給騙了!”

“對!”

又有人附和道:“林家與江家,昨夜在皇城中貼出了榜文,懸賞整整一百顆上品靈石,要捉拿這南冥烈。榜文在此,先生請看……”

言罷,一張鮮紅榜文,在此人手中展開。

南冥烈定睛一看,隻見那榜文上竟寫著他勾結魔芋老祖設計陷害林君惜,讓林君惜去偷天邪古劍,其後又害死了林君惜;又說南冥烈在南冥府中,與江莫青決鬥之時,用毒物暗算了江莫青……

海棠樹下這些少年男女,齊齊盯著南冥烈,一個個眼神冷厲。若非是顧慮到王誌熙在場,隻怕早已朝南冥烈動手,要抓他去領賞。

唰!

王誌熙衣袖一揮,將紅榜打落在地,榜上當即就有熊熊烈焰燃起。他竟是不顧眾人在場,徑直與南冥烈言道:“不若道友這些時日就留在我嵩陽書院,等我生辰那日,我再托人將道友送出大周?”

“先生不必如此……”

南冥烈微微一搖頭,想著儲物手鐲中還有兩三張人皮麵具可以替換,當即淡然笑道:“先生大義,在下銘記在心。隻是他們未免太小瞧了我,莫非我南冥烈的性命,隻值一百個上品靈石?”

此言一出,海棠樹下眾多少年男女隻覺得南冥烈狂妄自大,不可理喻。唯獨那一身白衣的師姑娘,在聽到南冥烈如此話語之後,居然展顏一笑,露出一排潔白秀氣的貝齒。

可就在此刻,一道修長身影,從山下禦風而來。南冥烈凝神一看,卻見那上山之人,居然是道宗弟子柳飛驚。

“林尚書昨夜已經派出人手,守候在少陽山下。”

柳飛驚衣袂飄飛,先朝王誌熙拱手一禮,再走至南冥烈身邊,悄然言道:“烈兄可願與我,一同下山?”

南冥烈訝然一笑,道:“莫非你柳飛驚想要帶著我,去領那一百個上品靈石?”

“哈哈哈哈……”

柳飛驚邪邪一笑,輕輕搖頭:“區區一百個上品靈石,就賣掉一個酒肉朋友,豈非顯得我柳飛驚太過見利忘義?”

言罷,二人結伴同行,朝山下走去。

倒是那默默站在海棠樹下的白衣師姑娘,竟也默默跟在南冥烈身邊,與他倆人結伴下山。當走過一彎山路,嵩陽書院幾房草廬消失在道路盡頭之時,南冥烈驀然停下腳步,轉身朝那白衣女子道:“師姑娘不妨等我二人下山之後,你再下山。不然那守在山下之人,誤以為你是我南冥烈的同夥,隻怕會連累了你。”

迄今為止,南冥烈都隻知道這女子姓師,並不知道她的名字。

聞言,師姑娘亦是停下腳步,站在雪中驀然轉過身來,長發猶若雲水一般飄起,言道:“柳道友心有忠義,願意與你一同下山,我為何不能?”

“懸賞區區一百個上品靈石,我自然不會出賣他。可若有人懸賞一萬個上品靈石,我柳飛驚必會親自將他南冥烈送去領賞!”

柳飛驚側身一笑,滿臉邪氣,道:“難道姑娘你就不怕,我這酒肉朋友真如那榜文上所說,是一個十惡不赦的壞胚?”

“能讓王先生稱作道友的人,怎可能壞到十惡不赦?”

師姑娘拱手施了一禮,如雲長發垂到腰間,隨同腰間白色玉帶一起輕輕搖晃,道:“劍宗師道蘊,見過柳師兄與南冥烈道友……”

“原來是我道門劍宗的師妹,難怪一身豪氣,不弱於男子!”柳飛驚素來眼高於頂,此刻竟毫不遮掩讚歎師道蘊。

“柳師兄謬讚了。”

師道蘊微微一笑,目光卻落在了南冥烈身上,語氣溫潤,道:“南冥烈道友能得王先生賞識,入書房暢談二日,日後定會成為一方大儒。”

聞言,南冥烈不置可否的笑了笑。

遇到魔芋老祖之前,南冥烈在張先生學堂外偷學多年,那時候便想要成為一方大儒,出人頭地。可當他遇到魔芋老祖,知曉魔門有一部《混沌種青蓮》之後,南冥烈的心思,已是出現了微妙的變化。

“道蘊師妹,可是看上了烈兄弟?”

柳飛驚笑得滿臉邪氣,雙手負在背後,道:“烈兄你或許不知,我這道蘊師妹,是道門劍宗掌門師橫劍的掌上明珠,你若想娶她為妻,未免有些難度,嗬嗬嗬……”

一語道出,柳飛驚放聲大笑,足底升起一道罡風,竟是舍下了南冥烈與師道蘊,獨自一人往山下飛去。

似乎在柳飛驚心中,已經全然忘記了,先前他所說要與南冥烈一同下山之事。

“酒肉朋友,果真沒義氣!”

南冥烈搖頭一歎,自衣袖中掏出一壇烈酒,自顧自喝了一口,徑直朝山下走去,一邊走一邊言道:“師姑娘不妨遲些再下山,省得被人誤會,連累了你。”

師道蘊驀然轉過頭來,饒有興趣盯著南冥烈手中酒壇看了一眼,鼻翼輕輕一動,巧笑倩兮,道:“道蘊願與南冥烈道友一同下山,保得道友安全,不知道友可否用一壇酒,贈給我作為謝禮?”

“哈哈……”

南冥烈爽朗一笑,竟是將手中喝了兩口的那壇酒,往師道蘊懷中一拋。

師道蘊抬手接過酒壇,由不得神色一愕。

抬頭卻見南冥烈早已朝山下狂奔而去,在雪中縱身一躍就遠去十幾米,不一刻間就消失在了山路盡頭。

師道蘊正想要朝南冥烈追去,卻驀然聽到南冥烈一席話語,隨著山風飄然傳來:“我南冥烈堂堂七尺男兒,怎會要一個女子護著?”

聞言,師道蘊啞然失笑,隻孤身站在山路中央,自衣袖中掏出一個玉瓶,把壇中美酒緩緩傾入瓶中……

一陣冷風出來,山間寒氣漸濃,又下起了鵝毛大雪。

南冥烈一路狂奔,見師道蘊並未追來,這才拿出一張人皮麵具戴在臉上,又將身上儒袍換了一件。

魔芋老祖離去之前,除了贈他的那些美酒毒物以及靈石,最珍貴的隻怕就是三張人皮麵具。在雲池城上船之時,其中一張人皮麵具已是被林若惜見到過,若這一張再被人揭穿,那他就隻有最後一張可用。

嵩陽書院山門,高達四五丈,屹立風中。

當南冥烈快步走至山門之時,柳飛驚早已不見了蹤跡,反是見到林若惜帶著一群人,守候在山門之外,隱隱站成了一個包圍圈,正冷冷盯著嵩陽書院山門。

見此景象,南冥烈心中冷笑一聲,朝林若惜等人迎麵走去……

林若惜眼也不眨,目光徑直落在南冥烈身上。此刻南冥烈臉上帶著麵具,林若惜自然認不出他。可當南冥烈走出幾十米遠之後,林若惜眉頭一皺,猛地揮手指向南冥烈,口中高呼道:“此人就是南冥烈,給我抓住他!”

旋即又呼喊道:“……南冥烈!你休想再騙得了我,你臉上雖帶了麵具,我林若惜卻認得出你的背影!”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