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貼身侍婢
這是時隔半個月後她再次見他,依舊是一身墨色錦袍,束著烏金頭冠,麵容冷峻。
隻是今晚刀削的薄唇更加緊抿,弧度又冷冽了幾分。其實蕭竟長得極是好看,如雕刻一般的臉上,墨發黑眸,薄唇直鼻,冷峻中帶著貴氣,隻是氣勢過於冷冽,讓人每每麵對都不由害怕。
“這是你繡的?”劍眉微抬,聲音冷硬。
初遙垂首,摸不清他的情緒,諾了一聲。
蕭竟與容少揚雖都讓她看不透通,兩人情況卻大有不同,容少揚的清冷是帶著溫潤的麵具的,他心裏想得是一回事,表現出來的卻是另一個模樣;而蕭竟他的冷,是結了層冰的,無論裏麵是何種模樣,外麵全都是一樣冷冽。
“抬起頭來。”這是他第二次讓她抬頭。
初遙抬首垂眉。
一張平淡清秀的臉映入眼簾,蕭竟看著她,似要在她身上看出什麽東西,良久才道:“你是文國人?”
這通州乃邊境要地,雖說現在是燕國和蒙國交戰,但其他國的奸細若混在此處,被發現怕是頃刻便會沒命。
初遙搖了搖頭,她知他是從繡工上看出是文國的繡法才這樣問,鄭太妃是文國的靜和公主,那朵白梅自然是文國的繡法,而她仿繡的夜鴉也是依照文國的繡法,更直白來說她仿著鄭太妃的繡法。
聽聞寧王母妃段太後在他兩歲便病逝了,寧王一直有鄭太妃撫養長大,感情深厚,兩年前鄭太妃薨逝,他正在與文國交戰,那時文國戰敗,想以公主和親,皇帝有意為寧王娶妻,朝堂之上,寧王當場言之要為鄭太妃守孝三載。
這段孝義佳話,在燕國廣為了流傳。
“為何不說話?”蕭竟站起來,走至她麵前。
男人周身的冰冷的氣息仿佛籠罩在她的身上,初遙嘴唇微顫了下,她知道開口越多,被聽出聲音的機會越大,隻裝作害怕,垂眸不語。
“叫什麽名字?”蕭竟伸手抬起她的下頜,這才想起這是那日他買下來的舞姬,平淡的臉上,還一雙黑眸格外美麗,就是因為這雙黑眸,他才命人買下了她。
初遙被迫與他對視,水眸陷進了他深如黑潭的眸中,如一葉小舟被卷進了巨大浪裏,啟唇答:“眉煙。”這是賣到玉香樓之後,紅姨給她取的花名。
“眉煙?”蕭竟劍眉微挑,“眉淡如煙,名字倒是適合你,但豔俗了些,以後就叫清姿吧。”
初遙微怔,不知道蕭竟到底什麽意思,給一個舞姬賜名,難道就是因為衣上繡的夜鴉嗎?
她還未想通,隻聽蕭竟又道:“以後就在跟前伺候吧。”
一句話,讓初遙如墜冰窖。如此,那還走得了呀。
然,蕭竟決定的事,她現在又豈能反駁。她不止一次想過,如果告訴他,她是宋初遙,會不會就放她離開。
不,不可能。蕭竟若是知道她是宋初遙,怕是會綁了送給江千陽。籠絡人心,最好的方法便是他要什麽,你能切實滿足。江千陽現在是蕭竟手上的一顆重要棋子,他又怎麽不知道棋子需要什麽。
當日有容少揚庇護得以離開豐州,若在落到江千陽手上,她無法想象怎樣還能逃走。八年的相處,她再了解不過,江千陽想要得到的不擇手段也要得到,得到之後,縱使不要了,寧願毀了也是絕不會放手。
“過來,寬衣。”蕭竟走進內室,裏麵一池溫泉嫋嫋地冒著煙,他站在屏風旁,抬臂命令道。
初遙小步走過去,垂首恭敬地脫去他外袍,垂掛屏風上,再卸下他的腰帶、中衣、裏衣。
溫熱的煙霧熏紅了她的臉,脫去最後一件衣物後,她福身退下,腳步有些匆忙淩亂。
蕭竟浸在水裏,閉目,眼前出現一片梅林,一個明豔的白衣女子歡樂的跳著舞,臉上的笑容似乎可以融化冰川極地。
再一睜開眼時,隻剩一室的煙霧繚繞。
初遙成了近身侍婢,她的住所自然搬到了蕭竟院子裏。
惴惴不安的過了幾日,蕭竟除每日批公文,練功,倒沒有其他什麽動靜,若初遙不知燕、蒙兩國交戰,還真要以為他是來度假的呢。
而除了那晚見過江千陽之外,他也並未再出現在寧王驛館,越是這
樣的波平浪靜,越是讓人不安。
也不知娘他們怎麽樣了,夜霞穀雖有重重機關陷阱,外人是進不去,暫時是安全的,但是通州邊界一帶打起戰來,山下荒涼一片,他們哪裏可以換得食材。
“專心研磨。”冰冷的聲音打斷了她飄遠的思緒。
初遙這才注意到,她不小心將墨汁灑出了幾滴,在白皙的宣紙上暈散開來。
“奴婢該死。”
蕭竟放下手中朱批,抬眸看她,問道:“會寫字嗎?”
初遙正想點頭,忽然想到她曾與蕭竟飛鴿傳書,怕是會被認出字跡,於是便搖了搖頭。
“過來,坐下,本王教你。”蕭竟起身,示意初遙坐下。
她依言坐下,冷冽如蕭竟,他為何要教一個小小侍女識字,她總覺得有時候蕭竟看向她的目光怪怪的,總好像是透過她看另外一個影子。
沒等她多想,蕭竟俯身,大掌覆在她的手上,讓她手攏住筆端。整個身子籠在了他的臂彎之下,他身上的冷冷梅香幽幽傳到她的鼻息。
夏日炎熱,蟲鳴吟叫,風吹著樹葉沙沙作響。
初遙手心沁出了汗,如此親昵的姿態,與旁人都沒有過,蕭竟的體溫透過掌心隱隱傳遞,耳畔是他綿長輕柔的呼吸。
心神微微晃動,她十五之後便被宋延明安排結識各家公子,長袖善舞,早早就了解如何對付男人,而蕭竟似乎與那些人不一樣。
不知是否是麵具所致,沒有了綺麗的姿色,感官都有所不同。
狼毫蘸墨輕輕落在潔白的宣紙之上,蕭竟握著她的手,帶著她慢慢在紙上勾勒出兩個字,清姿。
書畢,擱筆。
“是你的名字,清姿。”蕭竟素來冰冷聲音,此時竟然帶上了層暖意。
風卷起還未幹透的宣紙,飄落至地上,初遙起身拾起,姿字上麵已是一團模糊。
“無礙,我教你重寫。”蕭竟黑曜石般的眼睛看著她
初遙抬起頭,正好捕捉到他唇瓣微微勾起的笑意,似冰川裏盛開的扶蘇花,那樣的冰冷而耀眼。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