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惻隱之心

才出了蕭竟的庭院,迎麵便碰上了江千陽。

初遙側低著頭,打算就這樣蒙混過去,哪知江千陽停下腳步,道:“等一下。”

“奴家參見將軍。”初遙握緊掌心,江千陽與她是多年一同長大,怕是沒有蕭竟那麽好掩飾過去。

“這是寧王今晚買下的舞姬。”江千陽身後是通州城的城主李茂,壓低聲音對他道:“將軍,我們還有要事向王爺......”

江千陽盯著她,沉默半響,罷了罷手:“下去吧。”

初遙福了個身,朝廊簷那頭走去。

被個管事模樣的安排房間住下,處所是離蕭竟庭院不遠的地方,大約是下人還摸不準蕭竟買下這個舞姬要做什麽,對她也算客客氣氣。不過,這也中情況也隻維持了幾天。

事情沒有如她所料,蕭竟在驛館一住便是半個月,期間似乎並沒有想起她這號人,管事見她被買下來這麽久,寧王也沒有招去侍寢過,又想著府中人手欠缺,便把她安排至後院做些輕便的活。

初遙沒想到將近一月之隔,還會見到那日在馬車上慘遭強暴的姑娘。她麵容依舊蒼白,精神看上不太好的樣子,機械而空洞的洗著衣服。

想來那日慘遭暴行,模樣有些慘不忍睹,並未賣至玉香樓,轉而賣到這裏做了粗使丫頭。

“那丫頭癡癡呆呆的,幹活倒是勤快,給什麽做什麽,不過你別碰她,會發瘋。”後院管事大娘見她盯著她看,便出言道。

初遙收回望著那姑娘的目光,在那種情況下,遭受了那樣的事,誰人能不發瘋?

“你可會針線?”上麵交代過,這和別的買下的丫頭不同,也許哪天爺就想起她,暫時來幫幫忙,不能派些粗重的活。

初遙點

點頭,便被領了去針房。

她幼年在宋府過得極為艱難,宋延明的大夫人極其善妒,眼底揉不得一粒沙子,在她娘纏綿病榻失寵之後,便想盡一切方法折磨她們。沒有月例銀,沒有丫鬟仆役,娘又時常生病,一切日常之事,都是她親自動手,所以做這些對她來說並不陌生。

幾年前,宋延明忽然注意到她這個女兒,姿容絕色,善覺可利用,才安排了處所,好好教養,試圖培養成手中一顆有利的棋子。

隻是他不知道,養在手中的兔子,有一天急了也會咬人。也許在她的劍刺入他心髒的那一刻,他都還未來得及想明白,自己怎麽就斷送在她手裏了。

搖了搖頭,把一切摒除腦後,專心繡著手中的錦緞。

“死丫頭!”外麵突然變得吵吵嚷嚷,“你個小蹄子,成天精神恍惚,這這這......哎呦!拖出去杖打!”

初遙聽一聲淒厲而熟悉的哭吼聲,放下手中針線,走出門去,拉住個小丫鬟詢問。

“那個癡呆的丫頭,洗壞了王爺的衣服。”小丫頭搖了搖頭,歎道:“那是王爺慣常最喜穿的,聽聞是薨逝的鄭太妃做的,那丫頭這下玩了。”

初遙知自己不該管的,但聽著那一聲聲淒厲的哭吼,仿佛時間回到了那個午後,那輛馬車之上。那樣的素手無策,眼睜睜看著那女孩哭幹了淚,兩腿赤裸地發著抖。

“等一下。”還是管了,她的心腸終歸不像自己以為的那麽冷硬,在看到那女孩被打得衣裙滲血的時候,那一片血像那日一般映紅了她的眼。

“姑娘,這事你可管不得。”管事大娘拉過她,把鍛黑的衣袍遞到她麵前,“這麽大口子,是補都沒法補,不拿這丫頭揪罪,我們一個個都沒好日子過。”

初遙瞥了一眼那肩上的口子,足有一掌長,取過衣袍,軟聲對管事大娘道:“我有辦法,你們先放了那粉衣丫頭,到時候弄不好,再拿我和她一並給王爺治罪。”

“這......”

“方正已經這樣了,不如讓我一試。”初遙見她猶豫,便道。

最後,還是妥協了,讓人把那被打得暈死過去的丫頭抬進屋裏。

初遙拿著黑色的衣袍,細看了看,這麽大的口子縫補是不可能了,隻能在上麵繡上東西遮掩,而東西卻不能亂繡。

細細翻看了一下整件衣袍,袖口、衣襟都是金紋暗花紋飾,沒有特別之處,內側袖口卻有一朵繡工精致的白梅,初遙摩挲了下上麵的白梅,將紋線繡法暗暗記下。

閉了閉目,從絲線簍子裏取出針線,專注地在肩上穿針。

那粉衣姑娘醒來便看到初遙,顯然她還認得她,一張臉霎時慘白,嘴唇發著抖,自然是憶起那日馬車之事。

“已經沒事了。”初遙抬頭側目看她,不知如何勸慰她,畢竟遭受了這種的事的不是自己,再怎麽說也是枉然。

那姑娘哇地一聲哭了出來,持續了很久很久,久到初遙以為她不會停下來時,她開始低低抽咽:“是你救了我?”

不,是我害了你。初遙暗歎一口氣,若非那日因為她,她也許便不會遭受那樣的事,今日看上去是她要救她,不過是為了自己心裏上好過一些。

初遙不語,低眉繼續手上的刺繡。

一繡便是兩日,初遙展開衣袍,歎了一聲,事到如今,聽天由命了。

傍晚管事大娘將衣服送到前院,不到一個時辰,就有人來通傳。初遙起身抖了抖裙衫,姿態從容地跟著侍衛走到蕭竟所住的庭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