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酒醉人醉
蕭竟總歸是不得清閑的，半個月後，燕、蒙兩國休戰，燕國大勝，蒙國派來使節與燕國簽訂議和書。
這時初遙才知道，蕭竟雖未上前線，但與蒙國的每一戰，和每一個布局都是他謀劃的。這個男人的才智，遠超她的想象。
當初消亡宋府，對他來說簡直是大材小用，也不知他是怎麽答應與她合作的，他若是想，取得一個國家也便是彈指之間的事。
蒙國的使節，兩日便到了通州，談判、議和，政治的斡旋鬥爭，初遙在蕭竟身側靜靜的站著，不時為他添上茶水。
“聽聞燕國女子都能歌善舞，聰明靈秀，想必王爺的丫鬟也非比常人吧，不如為本次議和獻曲一番？”
說話的是此番來談的端赫康，也是此次與燕國交戰的蒙國統帥嫡子，他身著一身藏青色勁裝，濃眉深目，舉止灑脫，少了幾分蒙國人粗狂，多了幾分燕國人的風雅。
端赫康是蒙國大將端赫毅的嫡長子，也是蒙國軍隊的少將軍，年紀輕輕便已領過不少軍功，為人不羈，灑脫風流，引來不少女子的傾慕。
“本王特為少將軍安排了歌舞，這粗笨丫鬟的怕是入不了法眼。”蕭竟垂眸，吹散了茶水冒出的熱煙，神色莫名。
“怎麽會呢，寧王身邊哪裏來的粗笨之人，還是寧王覺得在下不配欣賞？”在議和條約上吃了不少悶虧，端赫康便是要為難一為難，敗敗蕭竟的麵子。
初遙又豈會看不出來，看著蕭竟雙唇緊抿，知他已是不悅。她蹙了蹙眉，上前一步，對蕭竟道：“王爺不如便讓奴婢為少將軍獻奏一曲，以賀兩國友好。”
蕭竟微側目看了她一眼，點了點頭。
琴箏擺好，初遙入座，撥動琴弦。
琴聲如行雲流水般傾瀉出來，幽幽盤旋縈繞在院空中，鬥轉星移，曲調驟然高昂，似金戈鐵馬奔騰而過，再轉而嗚嗚咽咽，似淒厲啼哭之聲，慢慢曲調轉為低沉歡快，最後平靜無波。
一曲
終了，蕭竟率先擊掌，對她問道：“這是何曲？”
蕭竟顯然是聽出了此曲的意境，故意由此一問。
初遙起身做福，垂眉答道：“是奴婢新作的曲子，叫賀燕曲。”
端赫康麵上一僵，他又怎麽會聽出他們一搭一唱的意思，這分明是奚落他們戰敗故意為之。
“燕國果然人才濟濟，一個丫鬟都能做出如此別有意蘊的曲子。”端赫康隨即撫掌，笑道。縱然是不悅，一國的使臣也不能失了氣度。
“少將軍過譽了，這丫頭不過是有感而發，隨性撚來，哪裏談得上意蘊二字。”蕭竟這便是俗稱的得了便宜賣乖，初遙站回他身後，不由揚起一微笑。
端赫康端起酒杯淺酌不語，濃黑的眸子若有似無的瞥了一眼初遙。
一場和談飲宴，在雙方各懷心思下結束。
初遙跟在蕭竟後頭，高大挺拔的背影讓人壓抑地難受，她在等他問，一個青樓妓館的舞姬，哪裏來的一身曲藝。
在曲畢之時，她也後悔了自己的莽撞。她向來是最沉得住心思的，怎麽今天卻魯莽至此。
蕭竟在庭院的楊花樹下停住，轉身垂眸看她，黑曜石般的眼睛越發深幽，初遙靜靜站立，夏風在他們之間緩緩流淌。
“今天做得很好。”
等來的隻是蕭竟淡淡的看似表揚的話語，她本來都想好說辭，什麽原是大戶人家的閨閣千金，因家道中落才流落青樓，沒想到他一句話便堵回了她所有想法和說辭。
幸而她沒先開口說謊，後來想想都後怕，蕭竟用人怎麽可能會不查人來曆底細，若她說了便是錯上加錯。
她這張臉，隻在夜霞穀下第一次出現，蕭竟追根究底，也隻能查到她是流寇從農戶那裏劫來賣至青樓的，其他便無跡可尋了。
蕭竟未再說些什麽，轉身進了屋子。
初遙跟著進去，侍候洗漱，這才發現蕭竟兩頰微微酡紅，墨色的眸子半垂著，有了酒醉
之意。
今夜招待端赫康，喝了不少酒，初遙站在他身後，聽他與人說話都沒有半絲醉意，想來是強撐著。
“王爺。”她擰幹巾帕遞與他。
“嗯？”蕭竟發出個無意義的單音節，手按著太陽穴。
初遙無奈，扶他至床上躺下，脫了衣袍、靴子，為其擦拭臉龐。蕭竟這會兒闔著眼，消去了一身冷厲的氣勢，安靜地躺著，綿長的呼吸著，呼吸中略帶了酒氣。
燈影重重，搖曳晃動，夏蟲鳴吟，寂靜非常。
她收拾完，給蕭竟蓋上薄被，轉身待走，忽然，被一隻手抓住了腕，溫熱的掌心熨帖著她冰涼的腕子，腳下一頓，回身過去。
蕭竟依然是合眼睡著，劍眉微微蹙起，麵容安靜。
初遙移開他的手放回床上，還沒等她轉身，蕭竟猛然睜開眼睛，直直地看著她的雙眸，手臂一抬，拉住她。她還未反應過來，蕭竟一用力便把她抵在了床板之上。
青絲散在床榻，她驚慌地看著壓在她身上的蕭竟。
黑曜石般的眸子因醉酒微微蒙上了層水霧，讓人更看不清摸不透。酒後亂性這四個字著實不適合蕭竟，初遙手臂微動了下，輕聲喚道：“王爺。”
蕭竟未動，依舊直直地凝視著她的雙眸，眼神漸漸柔的似在水中化開的墨。
良久，他抬起手掌，撫上了她眼瞼。略帶薄繭的指腹，緩慢而輕柔的在她眼簾周圍拂過。
初遙屏息，蕭竟似乎與平日有所不同，繾綣溫柔。
他的手慢慢地滑過臉頰，目光隨著下移，神色驟變，從初遙身上翻下，撫額蹙眉。
初遙趕忙從床上下來，道：“奴婢去吩咐廚房王爺做醒酒湯。”
語畢，倉惶逃似地跨出房門。
蕭竟按了按眉心，閉目躺回床上。
明明是不同的人，那樣的眼，怎麽會有第三雙？
不過，總是不同的，這世上隻有一個她。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