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回 毒父誅胎(下)

紫衣負手而立,曼聲應道:“當然不會是毒藥,大夫人喝了才能睡得更香。”

朱小朵皺眉反抗,“我不喝。”

陸遠之幽冷的聲音果斷響起,“大夫人不喝,就喂她喝。”

“我不喝……我不喝……嗯……”兩個丫環左右摁住她,紫衣舉著藥碗,捏著她的嘴大口大口地將黑乎乎的藥汁灌進去。

月紅又急又驚,“你們不要欺負夫人,夫人……”

陸遠之站在三米開外,指甲深深地嵌入衣衫,指節處隱隱透白。

他的臉色也跟著朱小朵的慘叫,愈發蒼白。

須臾過後,紫衣終於將一碗濃濃的藥汁盡數灌進朱小朵的嘴裏,剩下的一口被她急忙吐出。

黑乎乎的藥汁濺了滿榻,也濕了朱小朵的素淨衣裙。

兩丫環鬆了手,她終於喘了一口氣,“這是墮胎藥?”

丫環紫衣高傲地俯著她,哼聲笑了。

陸遠子緩緩轉身,揮了揮手,“你們都退下吧。”

待紫衣和兩個丫環被撇退後,月紅急忙撲上前握緊朱小朵的手,“夫人,你怎麽了?”

隻是一碗藥汁下肚,並未讓她有任何異樣。

但她料定,接下來她腹中的胎兒就有危險了。

她什麽也沒說,狠狠地瞪了一眼陸遠之,急忙伸手摳住喉嚨,急欲將方才的藥汁嘔吐出來。

陸遠之走近兩步,聲音異常鎮定,“沒用的,那是老羊子。大夫說,你腹中胎兒遲早不保,早了斷才能少受些苦。”

月紅急得熱淚盈眶,揚聲吼道:“東家你騙人,老郎中明明說了,他可以替夫人保住胎兒。你為什麽要騙夫人?”她一邊不解地望著陸遠之,一邊緊緊拽著朱小朵微微發涼的手,泣聲道:“夫人有喜了,你明明很欣喜,為何要給夫人服

下墮胎藥?”

陸遠之堅定聲稱,“是朵朵身子虛弱,又動了胎氣,遲早會小產,拖得越久,越不利,所以……”他說著謊話,耳不紅,麵不赤,無比鎮定。

卻有一把尖銳的刀子劃過他的心口。

這鈍痛……近乎要了他的命。

朱小朵靜靜地看著他,猜也猜得到,要她滑胎不是他的本意。

她絕望地笑了兩聲。

……

連自己的孩子都保不住,有什麽資格再留她在身邊呢?

陸遠之沉沉地望著她,再也說不出支言片語。

她複又癡癡傻傻地笑了兩聲,輕哼道:“陸遠之,你知道嗎,不管是誰威脅你,不管是什麽勢力壓迫著你,我都可以陪著你反抗,陪著你抗衡,哪怕是得罪了皇家的人,被淩遲處死,我也願意。”

她終於把他看透了,緩緩地癡笑著,“可是,你呢?你卻一二再,再二三地選擇妥協,選擇懦弱。我們真的回不到過去了……再也回不去……”

陸遠之七尺男兒身堅挺而立,聲音卻沉沉的、沉沉的,“我隻要你活著,不要你死……”

朱小朵哼聲笑了笑,這個解釋還真是牽強。

她垂下頭,緩緩道:“你走吧,讓我自生自滅。孩子沒了,和你無關……從今以後我也再與你無關……”

陸遠之不再看她,輕睨了一眼已經哭成淚人的月紅,“紅兒,夫人血崩的時候,去西街請鄭大夫來疹治。”

月紅點了點頭,六神無主地看著朱小朵。

陸遠之大步邁去,一去不返。

朱小朵累了,緩緩閉目,在哀傷與絕望中漸漸沉睡。

夢裏。

高樓建築,汽車穿流。

人潮洶湧,燈紅酒綠。

那個繁華而又遙遠的二十

一世紀,似乎已經在朵朵的腦海中生疏了,連影像都是模糊不清了。

模糊不清的,還有媽媽那張慈祥的臉。

她聽媽媽苦口婆心地說,“朵朵,他真的不是一個可以值得托付終身的人,你要媽媽怎樣才能離開他?”

“他就是我這輩子認定了要嫁的人。”

“你……媽媽過的橋比你走的路還要多,難道看不出他不能給你幸福嗎?他無父無母,注定是要過漂泊的日子,媽媽怎麽放心讓你跟著他走?”

“不,我就要跟他。”

“有他沒我,有我沒他,你自己選吧。”

“媽……”

“你若是能狠下心不要我這個養育了你十八年的母親,你就走吧……”

嘭嘭……

摔門的聲音……

她隻在身後聽到媽媽又氣又怒的聲音,“你走,走了就不要後悔,不要哭著回來。”

夜半的時候,朱小朵被小腹處突如其來的劇烈疼痛驚醒,腦海裏媽媽的那一句,“你走,走了就不要後悔,不要哭著回來。”清晰如昨。

她扶著火燒般疼痛的小腹,不知所措。

當真應了媽媽的那一句話。

可是,她又去哪裏後悔,去哪裏找她的媽媽?

“紅兒……”

她虛弱的聲音緩緩飄散,趴在榻前的月紅倏地驚醒,“夫人,你怎麽了?”

“我的肚子……”

月紅一急,連聲音都在顫抖,“夫人,你肚子怎麽了?”

月光施施灑下水綢,清輝似霜的光影與朱小朵嬌花若水的麵容交相輝映,愈發襯得她的臉色一片蒼白。

借著清輝的月色,月紅忽而視見榻上和她的衣裙上一片鮮紅。

“血……血……夫人你流了好多血……”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