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回 絕路

怪不得靜歌彈完琴後那般悲傷,原來是怕她把他忘記了,從此以後他們就真的成為陌路人了。

可是這樣的決定有多艱難!

她可以被迫喝了忘情水,而將快樂與傷心的事都忘得幹幹淨淨。

唯獨要留下靜歌一人去承受妻離子散的痛苦,明明愛的人就在眼前,卻記不起他。

曾經彼此之間的生死磨難,恩愛纏綿,刻骨回憶,都要他一個人來背負。

若真是那樣,靜歌會有多痛苦!

她蹙緊眉頭,滿麵痛心,“我不要喝忘情水,你別逼我,我不願忘記,你別逼我……”

緩緩搖頭,腦海裏浮過失憶後忘記真愛的自己,那將是多麽無情的一個人,可以任由心愛的男子受苦受累,而自己去要去忠於另一個魔鬼。

“不……你別讓我喝忘情水,別……”她的聲音越來越低弱,退到城牆角落處。

城牆之下,滿是是做著自殺式進攻的西琰國餘黨,他們死的死,傷的傷,看樣子大勢已去。

一個念頭在她心中滋生,她努力攀牆,“陸遠之,你若要讓我喝了忘情水,我便跳下去一了白了。”

終於明白,什麽是被逼絕路。

可是哪裏容她輕易輕生,十四郞已經疾馳而來,將她整個人擰起,落在城牆正中央,立即有十餘名侍衛將她圍得水泄不通。

而這一切,僅僅隻是陸遠之的一個眼色指使。

陸遠之緩緩走近來,一身錦袍隨著夜風簌簌飄響。

將士很快給他讓開道來,他嘲笑著走來,“好,寧願死都不願意望記完顏靜歌。我就讓你刻骨銘心地記住他。十四郞自西域雪山取來的忘情水還被我保留著,那我就賜給完顏靜歌享用。你們兩個當中,總要有一個人忘記對方,我才能甘心。”

他駐足她身前,不過半米距離。

漆黑陰

鷙的眼裏映下四周閃爍不明的火把,更加陰狠瘮人,“朱小朵,如果是完顏靜歌喝了忘情水,把你記得一幹二淨,你就該死心了吧。為了安安與平平的幸福,你就是裝,也得跟我裝得恩愛甜蜜。你總不願意讓兩個孩子,永遠在沒有一絲安定的環境之中長大。他們尚且兩歲,總有一天會認我這個父皇的。”

陸遠之俯下身來,氣息迫在她眉睫,又道,“隻待完顏靜歌將你忘得一幹二淨,便再也沒有人跟我搶你。天下都是我的了,誰還來敢搶?”

他甚至能從她無辜的眼神中視見自己瘋魔般的模樣,心裏明明清楚自己殘忍,卻越發不能自己,越發想要報複。

“朱小朵,你就乖乖地做我的皇後吧。”說罷,挺起胸來,揮了揮手,“把皇後娘娘送回聚福樓,送到皇子和公主身邊去,讓采青姑娘好生照拂著。”

陸遠之最後看她一眼,“曾經你身邊有個忠心耿耿的女護衛--自在姑娘。她不肯歸降我民國,被我關在天牢裏,便讓采青代替。同樣身為皇後,我是不會虧待你的。”

說罷,冷冷收眼,“送娘娘回去。”

回到聚福樓,所有的侍衛與仆人都齊齊朝她微微福了福身,將雙手平舉過頭頂,拜見道:“見過皇後娘娘。”

說是聚福樓,實則是一個樓宇相連的莊院,坐落在西琰皇城柳陌花街成群的碧湖對麵。當初這家聚福樓的生意紅火,她怎麽沒有發現它就是陸遠之的一個窩點呢?

從馬車上下來,朱小朵驚覺陸遠之的手下辦事效率甚高。

再看看她,一身破爛,衣衫與麵頰都染滿了斑斑血跡。

若不是陸遠之吩咐下來,這些人哪肯如此恭敬地以皇後之禮來拜見她?

遠遠地,就能瞧見安安與平平前後不到半米地從莊門裏跑來,不過不是夜裏時那般單衣赤腳,像是經過采青精心收拾了一番,穿了嶄新

的衣服。安安梳了漂亮的頭髻,平平戴了朱纓寶飾的帽子。

見到她,猛地撲來抱緊雙腿,‘母後’前‘母後’後地直喊。

即便是再多的苦難,在聽到兩個孩子如此親熱地喚她時,心也不那麽痛了。

她蹲下身來,一手抱住安安,一手摟著平平,緩緩笑了,“安安,平平乖,母後回來了。”

安安探頭一望,“母後,父皇呢?”

朱小朵一僵,“父皇……很快主會回來看安安了。”

隻是,這父皇非彼父皇。

陸遠之既然說得出口,就一定能做得出來,待靜歌服了他珍藏的忘情水,便再也記不得安安和平平,記不得她了。

心裏很是苦痛,連呼吸也會痛,她屏住呼吸來,又喃喃重複道,“父皇很快就會回來了呢!”

平平依在她左懷裏,一隻小手軟軟地拭過她的臉頰,“母後,你怎麽又哭了?”

安安也問,“母後,你怎麽了?”

她在哭嗎?

她埋了埋頭,在手腕處擦淨淚水,抬頭悲涼地笑道,“母後沒有哭,看見安安和平平,母後很高興,走,我帶你們回屋去,天很快就要亮了呢?”

安安替她擦去餘淚,又問,“那父皇什麽時候回來?”

視線之中,是一襲翠綠裙擺越靠越近,一抬頭便迎見一臉淡然的采青走來。

采青雙手平舉過頭頂,朝她微微一拜,“采青見過皇後娘娘,皇上已經吩咐采青替你準備了鳳冠鳳袍,請娘娘移駕東廂,蘭湯沐浴過後,再好生休息。”

陸遠之當真是看得起她呢,這麽快就已經讓所有人都知道了她皇後的身分。

她卻毫無喜色,點了點頭,“謝過采青姑娘。”

采青垂眸,眼角之處是微微酸意,“侍候皇後娘娘,乃是采青分內之事,娘娘莫要折殺采青。”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