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回 咫尺天涯
朱小朵的手像泥鰍一般自他掌心裏滑了出來,隨之起身,急急退步,隻道,“臣妾不冷!”
臉上的神情,依舊淡如一派水墨畫,沒有一絲色彩,死寂、死寂的。
陸遠之的雙手僵住,緩緩垂到身體兩側。
近在咫尺,遠在天涯,說的便是他們這般的相處方式吧。
朵朵啊,朵朵,你到底還是把我從心裏徹底地擠了出去,隻容得下那個成了亡國君,連你和孩子都保護不了的完顏靜歌。
陸遠之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又緩緩吐出,胸口一陣一陣的巨痛。
倘若換個位置,當初受到威脅的人是完顏靜歌,他難道就不會用取另一個女子的性命的方式,而去保住朵朵的性命嗎?隻有至蠢至傻的人,才會以命換命。
如果連人都死了,還何談給她幸福?
他的眼裏哀愁與痛恨遍生,望定朱小朵,森冷道,“你不必臣妾自居,何必非要弄得這般見外?我要的不是一個皇後,而是知根知底,互相噓寒問暖的妻子。”
朱小朵垂著頭,睫羽之下的雙眸異常灰寂,“臣妾一定會好生照顧皇上,盡到臣妾該盡的本分。”
陸遠之將雙手負在身後,驟然冷笑,“也罷,你時刻以臣妾自居,也好記住自己的身分。雖也是皇後,卻隻是我陸遠之的女人。既然是我的女人,那就直接告訴你一些事情。”
她垂首不語,靜靜聆聽。
隻從他冰涼的語聲中,聽出一些矜驕來,“想知道入夜時,完顏靜歌對我說了什麽嗎?”
她微微抬眸,眼裏含了針尖麥芒,“你說好了要給我三天時間,卻急著想看到我向你求饒的模樣,你才覺得痛快,所以你在粥裏喂了毒,靜歌的傷勢才會突然加重,吐了一地的鮮血。他喝了你送來的粥,快要將肺腑都一並吐出來了,他有多痛苦,你可知
道?你當真是心狠手辣,用這種方式來逼我。”
她終於明白了,越發將他看得透徹。
陸遠之重新坐回那張椅子上,一派悠然自得,“喂什麽毒?粥裏若是有毒,早將他毒死了。我縱然卑鄙,也不必如此不守承諾。是你自己挺不過三天時間,急著要來求我的。我可沒做什麽?也許是他命短,挺不過三天吧。他所說的愛你至死不渝,也都不過隨口說說。給不了你一個安定的生活,他拿什麽來愛你。你可知道,夜裏我送粥湯去閣樓時,他都對我說了什麽嗎?”
朱小朵目不斜視地盯著他那張一臉嘲諷笑意的臉,越發生出恨來,漠然握緊了拳,“臣妾既然已經答應留在你身邊,你又何必要煞費苦心地調撥臣妾與西琰皇帝之間的關係呢?不管你說什麽,都無法磨滅他在臣妾心中的好。即使你要調撥,也是徒勞。”
陸遠之隨意拿過一把大刀,在青石地麵是一左一右地劃過。
尖刃與石板兩相碰撞,發如哧哧聲響,尤是刺耳。
朱小朵聽得起了一身的雞皮,聽他十分不滿地問道:“這就是你所說的決無二心嗎?是不是需要朕將派去搶救西琰皇帝的禦醫與問劍將軍撤回來,你才肯對朕服服貼貼的?”
她心中惱羞交迸,卻不得不咬牙隱忍,漫聲說:“你需要的隻是服服貼貼,是嗎?那臣妾遵命便是。臣妾已經是你掌心裏的螞蟻,你隻需輕輕一捏,就可以捏住我的命脈,臣妾又怎敢不從?皇上要臣妾如何服侍你,是今晚就侍寢嗎?不管怎樣,臣妾都會從了你。”隻是,再也不會將心交付。
她這具軀體,早已如空殼,現今她連靜歌也一並失去了,還有什麽可保守保留的?
隻要她所愛的人安好活著,他願意犧牲一切。
曲意承歡,誰又不懂呢?
從她嘴角微微地劃過一絲冷笑,她
要的不隻這些,而是報複。一場陰謀開始在她心中滋生--史上尚有武則天,她朱小朵何不能成為翻手為雲,覆手為雨的勝利者?
有了仇恨,什麽事情也不足以讓人懼怕。
她笑得越發鎮定。
他從她的雙眸裏洞察出一切恨意,惱羞成怒地起身,摔了手中的大刀,一把擰起她胸前的衣襟。
朱小朵抬頭望去,隻從他憤怒的的瞳仁中看見自己滿臉輕慢的笑意,“臣妾願意服服貼貼侍候皇上,皇上為何還要動怒?”
她笑得悲涼孤寂。
他越發動怒,“朱小朵,你的心到底是什麽做的。我讓你親自償試到當初我的身不由己,你為何還是不肯原諒我?我取靜思公主,不正是像你今日答應回到我身邊一樣無奈嗎?同樣是身不由己,怎麽到你這裏就成了理所當然,而在我那裏就是錯上加錯呢?”
朱小朵抬眸看他,眼裏冰涼如水,“臣妾不曾埋怨過皇上,又何來原諒。更何況,皇上你是真龍天子,你高高在上,你龍恩浩蕩,普天之下,又有誰敢埋怨於你?”
陸遠之一把鬆開她,她踉蹌退步,站穩身子後臉上依舊盛著悲涼又輕慢地笑意。
他大怒,吼道,“趙燕將軍,將完顏靜歌餘下的死黨全部剿殺,不給他們留一滴點活路。讓完顏靜歌永無翻身之日。”
心中怒氣不減,又捏緊拳頭,用力捶向堅硬的城牆牆壁。
她毫不理會,目光淡然地望著他瘋魔般的舉動,越發嘲笑。
陸遠之收回手,拳頭上鮮血淋淋,怒目含視而來,“朱小朵,你和完顏靜歌所謂的至死不渝,便是這般經不起風霜。他夜裏來求我,要我賜你一碗忘情水,要親眼看著你將他忘記。他甘願自己心愛的女子把自己忘記,這就是所謂的愛你嗎?”
聞言,朱小朵心裏明白了一切。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