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回 求饒
城門上一把又一把的火把映下閃爍不明的烈焰,照得他那張陰鷙的臉更加森冷。
西華門外,十餘排西琰國曾忠心於完顏靜歌的將士搭著竹梯一一往上攀爬,卻全都被石塊砸重,摔得摔,死的死,還有負弓善射的人拿著油火箭頭追射而去。
那場麵,簡直是慘不忍睹。
陸遠之沒有命人用炮火攻擊,那是要給他們一個投降的機會。他胸有成竹,即便不用炮火,也會讓眾人全部伏誅,隻是要給他們一第活路罷了。
然而,靜歌的忠心將士們哪肯屈服,既是願意來叫陣,便已是視死如歸。
陸遠之安詳地坐在一張竹凳上,微微閉起眼來,倒有些佩服完顏靜歌。想當初,他還沒有發明炮火,就能十分容易地除掉一個蕭國皇帝,那些將士們都肯屈服投降。而完顏靜歌的兵將們,卻是這般忠心耿耿,當真是他帶的兵,跟他一樣鐵血錚錚。
他緩緩睜開眼來,隻問,“趙燕將軍,現在對方傷亡多少?”
十四郞站在他身旁,靜靜俯著城門下的廝殺場景,似是聞若未聞。
他又問,“趙燕將軍?”
十四郞目光呆滯,依是置若罔聞。
他又道,“趙燕將軍?”
十四郞不理不答,他索性起身,走到他身前,見他滿眼呆滯,眼裏根本是灰蒙蒙一片,搖了搖他,直接道,“十四郞!”
他重重歎一口氣,也不知道十四郞今夜是怎麽了,連喊他幾聲都沒有反應。
十四郞這才有如大夢初醒,“皇上,你在叫我?”
陸遠之也不責備,隻問,“這些天你是不是很疲憊,等收服這群逆賊,準你一個月的假去遊山玩水,調解調解身心。我也有意許你幾房妻妾,要有女人照顧著,日子才會過得舒坦。”
十四郞甩了甩腦袋,撫住疼痛的額頭,蹙眉道,“也不知道是怎麽了,最近總
是愛走神,好像夢遊一樣,醒來就會覺得額頭巨痛。”
陸遠之緩緩歎一口氣,關切道,“你是太勞累了,我把什麽擔子都壓給你,是該好好給你放放假了。回頭讓禦醫給你好好瞧一瞧身子。”
十四郞回道,“臣已經看過大夫了,大夫說調養調養就好。皇上不必給臣假期。您剛才問臣什麽來著?”
陸遠之揮了揮手,“不必了,據目測,西琰國的餘黨約莫已經傷亡了三分之二的兵力。看來他們對完顏靜歌當真是忠心耿耿呢,寧死也要護住舊主。他這個皇帝當得,值了。”
十四郞又問,“我們還要繼續剿殺下去嗎?”
陸遠之眼裏掠過一絲陰鷙,硬生生道,“不肯歸降,便全部剿殺。這也是這片黃土上的最後一場廝殺了,待國事安定,百姓們會有好日子過的。就讓我最後當一回罪人。”
這時,城牆不遠處急急衝來朱小朵的身影,腳下健步如飛,倏地駐足在他身前一米開外,“陸遠之,我現在就答應你的條件。但是你也必須答應我,現在就派大夫去給靜歌看病,他快不行了。如果他有個什麽三長兩短,我會與你勢不兩立。”
他的目光若有似無地從她身上掠過。
目光所及之處,是朱小朵的一身斑斑血跡與髒亂不堪。
她臉上尤有淚痕,花容盡失,風髻霧鬟,滿頭散亂,髻上的華麗珠翠早已東倒西歪,看起來要多落魄有多落魄。
可是,就是這副落魄的軀體,卻由內而外的散發著一股銳氣與錚錚敵意。
這陣敵意直戳陸遠之心窩,硬是讓他胸口猛地一窒。
他疲憊地收回視線,幽冷開口,“這就是你求人的態度?”
朱小朵倒吸一口冷氣,隻問,“那你需要怎樣的態度?”
陸遠之悲涼地笑了笑,望著漫地火把的倒影,冷冷哼聲,“你那麽聰明,怎麽會不知道該怎麽
樣去求一個人?”
朱小朵想也不必想,直接給跪了一個君臣之禮,垂首道,“臣妾向皇上請安,懇請皇上派一名大夫去給完顏靜歌出診。隻要完顏靜歌安好無事,臣妾願意終身侍候在皇上左右,決無二心。”
夜風習習,翩翩起舞的焰影自她臉上一映而過。
看不明她垂下頭的神情是悲是喜,唯有她這般冰涼的語聲自陸遠之耳畔繞過。
這哪裏又是在乞求?
明明夾雜了深深的恨意。
陸遠之一臉沉鬱,望著焰影晃過她的臉頰,映得忽明忽暗,“朱小朵,即使你對我恨之入骨,也必須呆在我身邊。從今往後,你就是民國唯一的皇後,請你記清你的身份。隻要你安安分分,我可以保完顏靜歌一世安好。”
朱小朵依舊垂首,目光死寂如灰,隻能視見腳前一方青石地板與不遠處他的那雙黑色長靴,“也請皇上遵守你的承諾。”
陸遠之朗朗大笑,明明已經看著朱小朵在自己麵前俯首帖耳了,心裏卻還是空洞洞的。
笑聲越發悲涼,漸漸低淺,“來人,聽聞問劍將軍治愈內傷很是在行,命最好的禦醫隨問劍將軍前去小閣樓,好生替西琰皇帝診治,要用民國最珍貴的藥材,一定要讓西琰皇帝生龍活虎的好起來。”
待傳話的將士離開,他將目光定格在朱小朵身上,輕慢地問道,“我的皇後,現在你滿意了嗎?”
一邊說著,一邊彎腰扶她起身,“皇後,在我們民國,沒有君臣之禮,無需跪拜。”
他的指尖碰觸到她沾滿鮮血的手時,隻覺異常冰涼,似乎沒有一絲餘溫。
四月的夜晚雖有涼意,卻是十分愜意的。
微風自麵頰拂過,輕柔如一陣羽翼撓著癢,斷然不會這般冰涼。
她的體溫為何會這麽冰涼?
陸遠之不由蹙緊了眉,“你很冷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