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回 要命一條,你拿去好了

馬車行至林間小路,一路顛簸,揚起漫天黃沙。

眼前是一片漆黑,偶有一束光暈自她已被蒙了黑紗的雙眼一晃而過,饒是讓她明白已經是午時烈陽當頭了。

朱小朵不知這群身著西琰甲胄的漢子要將她與孩子擄去何處,但她心如明鏡,他們絕非是西琰將士,而是喬裝的刺客。

孩子,孩子,她的兩個孩子!

心中的焦急火燒火燎般襲來,想要叫喊出聲才發現自己被堵碎布堵著嘴,雙手反捆在身後,雙腳亦是不能動彈。

而馬車繼續向前,一顛一簸,尤如她毫不平靜的內心,卻隻能從喉間擠出一串低沉的聲音,怕是連這廂馬車也傳不出去,更別指望著有人能來救她與孩子。

也不知劫他們的人是為了財帛還是為了複仇。

若是前者,孩子還尚且有生的希望。

若是後者,是與靜歌結下血海深仇的狂徒,那孩子們……

朱小朵不敢想象,靜歌一生殺人無數,那些仇家到底為如何對待她的孩子。

她的一顆心懸在嗓子眼上,硬是點孩子的滴點哭聲也聽不到?

此時此刻,全身冰涼,嗚嗚嗚叫喊卻無人能應。

嗚咽之時,車簾外頭飄進來的細細黃沙吸進鼻吼,嗆得她更加不適。

隻聽噔噔兩聲,似是有人將車窗關緊,眼前越來越黑,連偶爾晃過眼前的光亮也瞬間消失。

她心知,車廂裏一定還有人,於是猛地挪動身子,恰巧遇上山路顛簸,一下就向前踉蹌跪倒,整個人向右碰在在車壁上。

緩了片刻,便有一雙寬大的手掌將她扶起。

為了孩子,她保持跪姿,朝扶她的人磕起響頭,嘴裏還嚶嚶而語--那是她請求他們能放過孩子的話,卻模糊得連她自己都聽不清楚。

忽地,那雙大掌自她麵前拂過,溫熱輕緩,摩挲似羽毛擦過,最後停在她的額間碎發前,將她的幾溜亂發別於耳後。每一動作都輕柔無比,好似含了濃濃情義。

她心底一顫,在這人寬大溫熱的大掌再次

撫在她臉上時,終於讓她想起了一個人來--原來是她。

她不再求饒,而是緊緊皺眉。

黑紗蒙住了她的雙眼,卻依舊能讓陸遠之從她冰涼的嘴角與緊繃的雙頰中看出她的森冷神色來。

他瞬間查覺,是讓她發現是他了。

瞧!

他們兩個可以這麽熟悉,熟悉到一個輕柔的動作就可以知曉是對方來了。

然而,如此熟悉,為什麽要走到今天這一地步呢?

陸遠之默不作聲,緩緩靠向車壁,悲涼的雙眼輕輕一閉。連垂下的漆黑睫羽上,都劃過一絲落寞的流光。

他揮了揮手,身側的侍女代他說道,“皇後娘娘,你放心,我們不會殺你,你的孩子也都安全。過一會,我們就替你鬆繃,多有得罪了。”

這些話,是他綁她來時,就早已吩咐好的。

他不親自說,是他不知道自己一開口來,到底該說什麽。知曉這一對龍鳳胎是他親生之後,他的心一團亂麻,不知自己的方向在哪裏,不知自己要怎麽做才可以讓一家團聚,見他們是痛,不見也是痛。好像無論他說什麽,無論他做什麽都是錯,都會遭到朵朵的反駁與厭惡。

所以,他閉口不語吧。

這一路,他一直閉目沉思,思索亦如秋風中的蕭蕭木葉,徹底淩亂無緒。

馬車終於不再那麽顛簸,傳入朱小朵耳裏的不再是山林裏的鶯鳥鳴叫,而是嘈雜的人為聲音,像是已經到了繁華的鬧市區,茶肆酒肆裏店小二的吆喝聲,商街小販的叫賣聲,寶馬香車的爭馳聲……

離祭耕農田最近的城鎮便是西琰皇城,陸遠之沒有理由拉著她返回完顏靜歌的地盤。

朱小朵的心不由又緊張起來,他不會是要把她擄去他們民國吧。難道她不是隻昏迷了一兩個時辰,而是昏迷了很久,久到他已經讓人駕著馬車行使到他的地盤了。

不,她不要離開靜歌,全身緊繃,臉色慌張。

這股不安的內心躁動很快落入陸遠之落寞的眼裏,他終於輕抬薄唇,低沉道:“你不必

這麽緊張,這裏是西琰皇城,是你們的地盤,我不會把你怎樣的。”

她什麽也不能說,亦不能動彈,恨不得扇他兩個耳光。

此次被劫,她與靜歌歲月靜好的日子,怕是會波瀾炸起。

她緊抿了唇,光潔的牙齒快要將她鮮嫩如玫瑰花瓣的雙唇破出一道口子來。

陸遠之似乎能看見一股無形的恨意從她的牙縫裏蹦出來。

於是,他便什麽也不再說,一臉陰鬱地打量她,久久。

直到馬車行駛至一家名叫聚福樓的偌大酒家,她被人猛地抗在背上,走了七彎八拐,不知行至何處那晃人眼晴的光亮瞬間消失,黑紗之外是更加漆黑的寒意。這一路走下來,像是隧道,吵鬧的街市聲音再也聽不見了。

又走了許久,複又感覺到太陽的光亮,又繞了許多彎彎道道,這人才將她放下。

腳腕與手腕的繩索被人猛地挑開,她迅雷不及掩耳地將蒙在眼前的黑紗摘掉,取下堵了嘴的碎布。

強烈的光線刺入眼裏,她皺眉適應,終於在浮光中看清了陸遠之那張陰鬱的臉,“陸遠之,我的兩個孩子呢,還我兒來。”

說話的同時,她已經從髻上取下一隻尖銳的金釵來,寒光閃閃的釵端直指對麵的不速之客。

陸遠之緩緩垂眸,將陰鬱的眸光落在她手中的那隻釵子上,釵尖逆光流轉、尖銳刺目,那陣寒氣直迫他的胸膛。明明隔著他一兩米遠,他卻感覺到胸口上的舊傷隱隱作痛。

他一聲苦笑,不知是在笑自己,還是在笑她,“朱小朵,如果你夠狠心,你就拿著你手上的釵子再次向我的心肺刺來。反正你已經要過我一次小命,不防再將我這條爛命拿回去。”

是,他就是一條爛命,沒有懂,沒有疼,沒有愛。

再死一回,而且是死在她手中,死了倒清淨了。

【作者題外話】:@@

讀者們都好可愛,一邊說不看了,卻一直在更,謝謝你們的容忍。

至於什麽時候完結,可能會在年後吧,偶也不知道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