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回 親骨相見
陸遠之一邊說著，一邊迅速撕開胸前水藍色的衣衫。
隻聽著錦布破碎的聲音劃過耳際，讓人從心裏到四肢不由寒顫。
初春的清冷之風迎著他赤裸的胸膛拍打，那片結了難看傷疤的胸脯撲騰撲騰地痛。兩年半前，他從鬼門關裏走了一圈，撿回一條爛命，卻留下了後遺症，每逢下雨潮季心口與腹部的傷處都會隱隱作痛，有時遇了冷風也會痛，時重時輕，輕者咬咬牙就挺過了，重者直讓他冒冷汗。
“我這條爛命，就在這裏，你要是想要，拿去好了。”
朱小朵握緊手中的金釵，將目光緩緩移上他胸口的傷疤處，清晰可見爛泥一樣的疤痕凹凸不平，足有小孩子拳頭大小。她知道，那是她的傑作，隨即悵然冷笑，“這不是民國皇帝嗎，你劫了本宮與孩子，是不是想以此要挾我夫君，要瓜分我們西琰的半壁江山？你直接說，到底要多少座城池方可放了我們，隻要你放了本宮的孩子，本宮既可做主。”
陸遠之鬆開緊抓著自己衣衫的手，轉身朝幾前走去，盤腿而坐。
立馬有身著粉衣彩帛，踩著款款蓮步的女侍者走來，手中端著一壺美酒，幾盤小菜，一一擺在幾上，侍候著倒了酒，這才退到一旁。
朱小朵放目望去，四周的建築都屬於西琰風格，這一處寬敞的月台四下垂著蛾黃輕紗與珠箔相間的簾子，可從簾子的罅隙中清晰見著樓台下的繁華街市－－那不正是西琰皇城的鬧市一角嗎？
朱小朵的心更加寬慰了，微蹙的眉瞬間鬆開。
她的神色一絲不差地落入陸遠之的眼裏。
陸遠之緩緩垂了眸，舉起幾上一樽白瓷酒杯，輕抿一口汾酒，清冽的酒香便自喉間一線下滑。香烈這酒味緩緩蕩開心中的陰鬱，他也鬆開愁眉，淡淡道：“皇後娘娘不要太得意，這裏雖是西琰皇城，可是這家聚福樓是我陸遠之的產業，這裏的人，包括這條街上三分之一的人，都是我的眼線。自獨孤丞相一事後，西琰朝廷查封了我眾我產業，可是依
然不能將我打垮。知道為什麽嗎？”
朱小朵良久不答，他自言自語道：“因為我陸遠之就是一條爛命，既然是爛命，怎麽能輕易打得垮呢。皇後娘娘請放心，我不要你們西琰國讓出一座城池，因為不久以來這裏的五十六州七十二縣，不需任何人讓都將是我陸遠之的。”
朱小朵知道，他一二再，再二三地打擾她的生活，一定是記憶尚存。忘情水一事根本就是假的，“陸遠之，你不要再裝了。你跟我過不去，何必要為難孩子。把平平和安安還給我。”
樓台空空蕩蕩的，除了一個侍女，便不見其他人。
她望眼欲穿了，也沒有見到平平和安安。
陸遠之一眼望去，見她手中依舊緊緊握著金釵，笑道：“孩子叫平平和安安？一定是取其字義，要讓他們平安健康，對嗎？”
朱小朵不答，凶道：“陸遠之，把孩子還給我。”
“你放心，我不會傷害他們一根毫毛。相反，還會好生照顧。”
朱小朵生怕他對她的恨意都撒在孩子身上，急了，“為什麽要為難兩個孩子，我們之間的恩怨早就了結了，快把孩子還給我。你裝什麽失憶，不就是不服氣，不甘心我刺了你兩刀嗎，那你刺回來，刺完了讓我和孩子離開。”
陸遠之緊握住手中的白瓷酒樽，那力道大得仿佛要將其捏碎在手心之中，一身的憤怒震得杯中平靜的酒水蕩起陣陣漣漪，“朱小朵，孩子的事情你心知肚明，還在裝什麽算？”
她知道，就算陸遠之不知道孩子的身世，隻要與他們見上一麵便可查出端倪。
平平和安安長得與他七分相似，他怎麽會不懷疑呢？
而且，今日他是特意將他們劫來，一定是沒見著孩子的麵就知道真相了。可是她咬口不認，“完顏長平與完顏長安是西琰國的血脈，是靜歌的子女。靜歌若是知道你劫了他的孩子，一定會血洗你民國皇國的。”
陸遠之擱了手中酒杯，隻聽一聲鏗鏘作響，濺得幾上酒痕
點點，“朱小朵，是我在裝還是你在裝。我明明已經打算要與你劃清界線了，可是你卻讓我的兒子與女兒認完顏靜歌那個卑鄙小人為父。你覺得，我會甘心，我會放過你們嗎？”
朱小朵悵然冷笑，收回手中金釵，重新插入髻端，與他同坐在幾上，麵對麵相對，她笑得十分嘲諷，良久後才道：“陸遠之，我要向你申明兩點，其一，卑鄙的人不是靜歌而是你，其二，安安和平平與你毫無瓜葛，他們生是靜歌的兒女，死是西琰國的鬼魂。你休想在他們身上動一絲歪念。隻要有我這個母親在，絕不允許你在他們麵前說三道四，他們隻會認靜歌作父。”
這個時候，拐角回廊上奔來兩個小小的身影，身後還有兩個中年婦女緊緊跟隨，卻硬是追不上兩個小孩子。
陸遠之吩咐過要細致無微地照顧這兩個小祖宗，這些下人哪敢不從，被兩小孩又咬又踢地吵著要見母後，卻滴點辦法也沒有。
安安見了樓台裏的朱小朵，跑得最快，“母後，母後……”
這聲音婉如鶯囀，充滿了稚嫩之氣與靈巧之音，好聽得如同九天之上神音，不由蕩開了朱小朵心中的陰鬱。
隻要見著平平與安安，她就是心滿意足的。
哥哥長平跟在安安身後，屁顛屁顛地奔跑，步伐沒有妹妹穩，還眼掛著委屈的淚水。
而妹妹卻是尤如幼虎，兩隻小蹄子毫不停息地向前奔走，也不顧前方侍衛的阻攔。
陸遠之揮了揮手，回廊上的人再不敢攔著這兩個小祖宗。
朱小朵正要蹲下身子迎接兩個孩子，“安安，平平，快到母後這裏來。”
孩子是前年七月所生，時至現在已經一歲又八個月了，手腳早已利索，而且異常的懂事大氣，尤其是安安，不僅凶悍，而且聰明。
陸遠之起身，攔在半路，蹲下身來截住兩個孩子。
【作者題外話】：九點半前再更新兩章，明日更新時間在今夜淩晨十二點半，明早一起來就可以看見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