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深夜偷城

天慶五十年,六月十七日,亥時。

春城家家戶戶都是門房緊閉,燈火皆息。空蕩的街道上,偶爾有穿戴邋遢的夜巡士兵,懶洋洋的敲更打鑼。

自春城獨立到現在,已經過去了近一年的時間。春城的百姓們原以為會迎來好日子,卻沒想到才走了虎,迎來的卻是狼。之前帝國統治春城的時候,雖然日子艱苦,但至少還能生存。

現在的春城,已經不複曾經的繁華,成了兵匪的樂園,百姓的煉獄。城中除了老弱病殘,就隻剩下兵匪。其餘的人,能跑的早就跑光了。

兵匪們,沒有原則,沒有人性,不止搶錢搶糧食,更愛搶黃花大姑娘。他們喜怒無常,同惡魔一樣,常常殺人取樂。

今天的夜,看起來與往常無異。但沉睡中的兵匪們做夢都沒有想到,他們的日子已經到頭。

無數黑影如鬼魅般出現在春城的房頂及街角,他們身輕如燕,飛簷走壁,時而顯於月下,時而隱於陰暗。

巡夜的士兵還在街上晃悠著,忽然發現耳邊伸出一隻大手,他還沒來得及反應,便被那大手捂住了口鼻,他剛要掙紮,又覺喉部劇痛,眼前快速變黑,不消片刻已經成了一具屍體。

大手的主人將屍體拋在街頭,狠狠踢了兩腳,確認對方已死,冷笑一聲,對身邊的幾個同伴道:“你們都去城主府支援那邊的弟兄們吧,那幾個兵匪頭子盡量抓活的,留著祭旗。”

月亮從雲彩中溜出,月光照清這人俊朗的五官。原來,此人是丁冬,他又回來了。

自上一次丁冬離開春城,已經過去了五年半。他從一個熱血少年,儼然成長為成熟、穩重的青年。好吧,至少看起來是這樣的。

丁冬支走了同伴,甩了甩手臂,獨自一人大搖大擺的向著守城兵部走去。

此時,春城北門瞭望崗處,站崗的幾個兵匪都已被劃破了脖子,變成了屍體。怪也隻怪他們自己,站崗的時候也敢偷懶睡覺,被人摸上了城頭都不知道,最後稀裏糊塗的死在了夢裏。

洛水清站在春城北門城頭,用眼角不屑的瞥了一眼地上的幾具屍體,微笑道:“兄弟們,開北門,cha旗點火把,接大軍進城。再來幾個弟兄,跟我去文武學院。”她說完,足尖一點,輕盈一躍,落在城牆下,然後向著文武學院的方向飛奔而去。

副城主府,“顧府”牌匾碎成了好幾塊,堆在門口。門口兩旁,兩具兵匪的屍體已經變冷。顧府的大門,已經大開。長成為健壯大漢的顧可彪一身怒氣的站在門內,左右望著滿地碎石雜草,怒喝道:“弟兄們跟我上,把裏麵所有的兵匪都殺了,一個不留。他媽的,我家怎能是這群蝗蟲住的?”說完,他長槍一甩,領著一群剽悍大漢,衝了進去。

武元齊騎在一匹雪蹄黑色駿馬之上,麵色凝重,風馳電掣的衝入春城北門。他身後,緊跟著十數騎,再往後是黑壓壓的人群。

這是一個軍隊,名為義軍,以“天下共”為口號,拜武元齊為元帥,從天怒山秘境出,全員喬裝成難民,分散行進,聚於春城之外,途經五縣數十鄉,躲過無數兵匪,目的就是直搗春城兵匪老巢。

數十好手提前混入春城,於午夜一起行動,力求在城外鄉縣的匪兵反應過來之前,占領春城。時間必須保證在兩個時辰

之內。

武元齊心算了一下時間,比預計提前了足足一個時辰,忍不住開心大笑。

時間剛入子時,春城各處都亮了起來,看樣子義軍的突襲隊伍都成功完成了任務。

武元齊禦馬遊蕩在春城的街頭巷口,往事一幕幕憶上心頭,他已不知此時的心情是開心,還是難過。

現在的春城已經不成樣子,即使曾經繁華的春口菜市場,也與四角的貧民區沒有什麽區別。多處房屋坍塌,碎石瓦礫滿大街卻無人清理,火燒的痕跡布滿每麵牆壁。在這樣破亂的場景中,隨處可見的焦黑屍體令人觸目驚心。武元齊看在眼中,怒在心中。

不知不覺間,武元齊晃到了武府。出乎他的意料,武府被破壞的程度不高,隻是大門牌匾上的“武”字上cha滿箭矢。對此,他隻能搖頭苦笑。

武府的門是開著的,但是裏麵還沒亮燈,呼喝聲、慘叫聲不斷從中傳出。

武元齊從馬上躍下,將韁繩拴在門口的石獅子上,緩步走上台階,望向門內。

“院子應該好好打掃一下了,雜草也該拔一拔了,門上的漆應該重新上一下……”武元齊正在自言自語,忽聽急促腳步聲由遠及近傳來。他抬頭去望,正看到一個獨臂大漢渾身鮮血,拎著一柄泛著幽藍光芒的巨大樸刀大踏步向他趕來。

那是鄭魁,五年前為救丁冬,與民事府的甄震生死搏鬥。對方重傷至死,他則付出了一條手臂的代價。後來,他同武元齊一同離開春城,到達了天怒山的秘境。在那裏,他們同丁冬等人聚集了數千馬匪和貧民,將之苦心CAO練成強大軍隊,為的就是重返春城的這一天。

鄭魁快步行到武元齊身前,半跪行軍禮,朗聲道:“屬下鄭魁,恭迎元帥回武府。”

武元齊點了點頭,道:“起來吧,帶人同我一起去後麵的守城兵部看看。”

“是!”鄭魁起身,還刀入鞘,將食指和拇指伸入口中,吹響口哨,頓時便有五個大漢趕來。他們見到武元齊,紛紛半跪行軍禮。

武元齊點了點頭,抽出腰間七星寶劍,當先奔去,鄭魁等人緊隨其後。

推開武府後門,武元齊愣住了。他麵前,偌大的CAO場之上,四處點燃了火把,亮如白晝。CAO場正中,有十幾個兵匪打扮的人正跪在地上,不停磕頭。這些人前麵,丁冬正大大咧咧的躺在一個台子上,一手撐著頭,一手扣著鼻屎。

丁冬看到武元齊到場,並不驚訝,一跟頭從台子上翻了下來,瞥了一眼身邊的那些兵匪,大聲道:“記不記得怎麽教你們的?”

兵匪們瑟瑟發抖,紛紛點頭稱“是”。

“一、二、三,開始!”

丁冬話音剛落,這些兵匪開始齊聲高呼:“春城守城兵部,恭迎武帥!”

武元齊揉了揉額頭,無奈的笑了。

義軍夜襲春城,大獲成功,但也並非完全一帆風順。兵匪聚集之處,在春城正中心處的城主府。昔日春城最高權力所在,如今已經淪為兵匪們飲酒作歡,荒*取樂之處。雖然已近午夜,但是其中的兵匪並未休息,而是在喝酒劃拳,左擁右抱,享受他們心中的人間極樂。

夜襲城主府的義軍,由身材極為矮小的小六帶隊。

三年前,小六偶遇出秘境劫

道的丁冬,並偷偷尾隨至天怒山秘境。在秘境入口,他被發現,被囚於刺籠之中,差點被處死。行刑前,他在刺籠旁地上用木棍寫下了四個字——“分層種植”。

當時的秘境,條件十分艱苦。數千張口要進食,但秘境的糧食十分有限。秘境位於天怒山的一個大峽穀內,麵積雖大,但多處都是溪流山石,可耕種的麵積十分有限。即使丁冬與眾馬匪常常出穀打劫,但卻買不到多少糧食。當時帝國已經處於戰亂局麵,糧食被帝國及各地兵匪把持,並黃金還貴,否則也不至於各地頻現人吃人的事情。

“分層種植”四個字映入張繼生眼中的時候,他驚喜交加,連忙派人到刑場救回了小六,並向其詢問分層種植的細節。

小六伸出一根手指,道:“讓丁冬教我伸伸手指就能傷人的血氣術,作為交換,我不僅可以教你們如何分層種植,還能幫你們出主意,讓你們的軍隊日益強大,還不被外人發現。”

張繼生大笑著伸出食指,向著不遠處的一株樹輕輕一甩,一道白光從他指尖飛出,在那株樹上打出了一個指頭粗細的透明窟窿,然後向小六問道:“是這個嗎?”

小六大笑,狂點頭。

從此,小六便在天怒山秘境定居了下來,他不止教會義軍分層種植的技術,還教會義軍選址建堤蓄水,造水車灌溉,造木牛犁車等技術,解決了義軍的在秘境的生存問題。

義軍中大半都是凋謝平原的馬匪出身,豪爽大氣,十分對小六的胃口。於是一直如迷一樣的小六身世也由他自己醉酒後口述,在軍營內傳開。

小六屬於異族,他們的族人都生活在極北的荒蕪之地。那裏常年被冰雪覆蓋,貧瘠且寒冷。由於那裏環境惡劣,因此小六族人中能生存下來的極少,全族也才不過百人。後來他們一路向南,進入到帝國境內,發現了更適合居住的環境,卻沒想到當時帝國正在向北擴張,在戰亂中,小六的族人們死得死,跑得跑。小六是其中跑的較快的一個,竟然跑了數月,獨自一人到了春城。為防止自己被認出屬於異族,小六給自己做了一張人皮麵具,偽裝成小孩,並從一個富人家中偷了一大筆錢,買了一個獄卒的職位,算是在春城紮根了。

直到小六遇到丁冬,被那神奇的血氣術所吸引,才一直糾纏著丁冬。

小六的族人都很聰明,對於發明一行特別有天分,分層種植等術就是他族人智慧的結晶。

知道了小六的真實身份,雖然依然有很多人懷疑小六身份的真實xing,但更多的人都開始接納他。從此,他便在義軍中紮根下來。

這次暗偷春城,軍師將最重要城主府交由小六負責,看中的就是他腦子活,即使不能攻下城主府,也一定能與對方周旋至大軍入城。如果換做丁冬或者顧可彪,肯定會是血流成河,傷亡慘重的結果。

小六此時正站在城主府的大門之上,向府內觀望,並沒有讓義軍的士兵們強行攻進去,而是讓己方所有人在各個門前挖大坑。由於攻打城主府的是義軍的主要力量,因此人也最多。他們隻用了半個時辰的時間就將大坑挖完,並在坑上撲了一層茅草,撒上灰土。

小六見己方已經準備妥當,叉著腰站在大門頂上“哈哈”大笑,大喊道:“孫子們!你們的六爺爺我回來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