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山雨欲來
城主府,會客廳,觥籌交錯,華宴正酣。
洛誠待城主酒醉,上前敬酒,順便詢問了關於除舊者的事情,並表明自己有事想找除舊者幫忙。
城主忙於交際,於是安排一個下人帶洛誠去見自己的除舊者門客。
兩人走到無人之處,那個下人駐足,扭頭問道:“你找除舊者有什麽事?”
洛誠皺眉望了一陣麵前這個城主府的下人,忽然醒悟:一般門客為了隱藏身份,都會扮成下人。看樣子,麵前這人應是除舊者。
“我有一個學生,家裏人為了能夠曆練他,請除舊者封了記憶。現在他已經曆練的差不多了,家裏人想恢複他的記憶,好相認。”這個理由,洛誠琢磨了好久。
“好的,你帶他過來吧。”那個“下人”猶豫了一陣,點頭道。
洛誠聞言大喜,忙將丁冬找了過來,並反複叮囑丁冬要配合對方。
除舊者上下打量一陣丁冬後,命其閉上眼睛,然後伸出右手,張開五指,抓在丁冬的頭頂,深吸一口氣,也閉上眼睛。沒一會,他抓著丁冬腦袋的右手竟然亮起了淡藍色光芒。
丁冬閉著眼,感覺周圍的寒冷逐漸消退,自己仿佛置於一個不冷不熱的房間正中,隻是,周圍盡是黑暗。忽然,一道光芒,從極遠的地平線亮出。那光越來越大,越來越盛,竟像是飛速bi近的出口。很快,那光接天連地襲來,將他完全罩住。同時,他感覺腦袋好似被無數的細針深紮,刺痛無比。
無數的畫麵,開始出現,就在丁冬的眼前:
十五年前,立冬日,帝國文相府,丁冬出生。
十年前,丁冬開始記事,師從其父丁金玉的門客、異域高人——洛平秋,其弟洛誠及瘋癲書生張繼生輔助教導丁冬。
六年前,文相府上下開始籌劃變法,為鞏固帝權,提出“均天下”的主張,由洛誠主筆完成變法草案,贏得帝王支持。變法開始試行,地點設在帝都下屬的一個縣,期限為半年,反響極好。同年,文相府一眾門客中,以瘋癲書生張繼生為首的十數人,研創出新血氣術,定名為禦血氣術,主要特點為血氣外射傷敵,震驚朝野。
五年半前,變法正式開始實行。但是,由於變法大多數細則,都嚴重侵害了權貴利益,變法開始受到極大阻撓。
五年前,當朝武相以武力挾天子,強行終止變法,並開始對變法黨進行暗殺。丁金玉糾集府內門客,進行反暗殺活動,慘敗。之後,丁金玉被以逆國罪論處,斬滿門。至此,變法失敗。
洛平秋等數十文相府門客視死如歸,將一身血氣凝結成丁氏玉佩形狀,交於丁冬。為隱藏和保護性格易衝動的丁冬,府內的一名除舊者封住了丁冬全部記憶。
文相府被圍時,瘋癲書生張繼生帶年僅十歲的丁冬逃出文相府,一路向西南方逃去,身受重傷。行至凋謝平原處,重傷齊發難,張繼生奄奄一息,卻遇馬匪。馬匪們出人意料的救治好了他。
忽一日,張繼生留下丁冬及一封“大當家及軍事親啟”的信件,悄然離去。……
丁冬緩緩睜開眼,目光有些呆滯。
除舊者大汗淋漓鬆開抓著丁冬的手,向滿麵緊張的洛誠點了點頭,微笑離去。
洛誠千恩萬謝送走除舊者,回身激動得抓住丁冬雙肩,低聲問:“怎麽樣?都記起來了嗎?”
丁冬微
微一笑,緩緩抬頭去看洛誠,兩行清淚流下。
“二師父,我回來了。”
洛誠一愣,麵部表情由繃緊緩緩變成驚喜,並流下眼淚。他抬手擦掉眼淚,強忍住內心激動,緩緩道:“先給城主賀壽,其他的回去再說。”說完,拉著丁冬返回大殿中。
洛水清正在一眾混亂的人群中焦急等待,見到洛誠和丁冬回來,忙上前詢問結果。
丁冬微笑向洛水清點了點頭,沒再言語,徑直回到座位上自斟自飲。
洛水清望著丁冬的背影一陣發呆,她隱隱的感覺到,丁冬變了。
城主壽宴持續了大半日,滿場賓客大醉才休。
回到文武學院,丁冬把自己關進宿舍,閉門不出。
出於關心,洛水清想要進屋,卻被洛誠拉住。
“爹,他怎麽了?”洛水清咬著嘴唇問道。
洛誠伸手輕輕撫摸女兒的腦袋,微笑道:“讓他靜靜吧,他累了。”
洛水清望著父親的笑容,卻隻看到疲憊。她不懂,丁冬隻是恢複了記憶而已,可是怎麽一切都變得憂鬱了起來。
“水清,你喜不喜歡丁冬?”洛誠忽然問道。
洛水清“騰”的一下臉就變紅了,忙低下頭,喏喏道:“爹,你說什麽呢?”
洛誠笑了,繼續道:“雖然你平時對丁冬略顯跋扈了一些,但是爹知道,你那是另一種關心。丁冬這孩子不錯……”
“爹!”洛水清感覺自己羞死了,忙嬌嗔打斷洛誠的話。
“聽我說完。”洛誠微笑著歎了口氣,“水清啊,自爹從帝都回來,就一直愧對你們娘倆,爹知道,但是沒辦法,爹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我不知道我還有多少時間,或許這輩子沒辦法補償你們娘倆了,來生,我一定加倍補償。如果我不在了,你一定要把xing子改一改,你被寵壞了,不要因為你的驕橫,把他嚇跑了。他是成大事的人,但他畢竟隻是一個人,你要多幫幫他。”
“爹,你在說什麽,我怎麽都聽不懂?”洛水清急得昂起頭,俏臉上滿是淚痕。
“以後,你慢慢會懂的。”洛誠抬頭望天,漫天風雪,將全世界塞得霧蒙蒙一片,就像不安的未來,看不清,猜不明。
深夜,丁冬敲響了洛誠宿舍的房門。
此時,洛誠還未睡,正躺在床上發呆,聽到敲門聲,他慌張的下地開門,看到來者是丁冬,鬆了一口氣,將丁冬請進屋中。
“二師父,我有一點想法。”丁冬進門便道。
洛誠一愣,忙道:“說來聽聽。”
丁冬開口,侃侃而談:“現在的帝國,武相獨攬大權,橫征暴斂,民不聊生。他妄想以控製文武學院的儲備力量及所有軍事力量,來控製整個帝國。但我相信他這樣的方式,是錯的,他因小失大,終究要滅亡。”
“因小失大?何為小?何為大?”洛誠來了興致,眼睛一亮。
“小者,是他既有的力量和利益。大者,是天下民心。人民被壓迫久了,反抗的思想也被壓抑住了,一旦喚醒,將是一股極大的力量。義和會將文武學院定為儲備力量,做的是釜底抽薪的事情,但那畢竟太遙遠了,少則幾十年,多則百年,這股力量才能成為可觀的規模。到那時,民心不知還可不可用了。”
“你的意思是?”洛誠激動的站了起來。
“
大力培養貧民。”丁冬伸出一根手指。
“太危險,而且貧民的質量太差,即使形成力量,也會很薄弱。”洛誠搖了搖頭。
丁冬微微一笑,輕輕吐出四個字:“養匪自重。”
洛誠愣了良久,猛一拍大腿,大笑道:“你比你爹要厲害的多,你這幾年是怎麽過來的?”
丁冬張開五指,微笑道:“我在凋謝平原當了五年馬匪,張繼生老師沒告訴你嗎?”
“他找回了走散的丁氏門客,聚集在一個名為秘境的地方,準備厚積薄發。對了。”洛誠掏出張繼生留下的那封信,遞給丁冬,道:“這是他留給你的秘境地址,那邊的力量隨時等待你去喚醒。”
丁冬接過信件,貼身放好。
“冬兒,我有種不祥的預感。”洛誠麵露焦慮狀。
“是因為那個胡敖嗎?”丁冬咬牙切齒道。
洛誠點了點頭,道:“他是武相手下第一號走狗,當年丁門遇難的時候,就是他領兵第一個衝進丁府。他這一次忽然來到春城,我預感要有不好的事情發生。”
“我不管是他胡敖還是武相,我一定會讓他們血債血償。”丁冬起身,恨恨道。
“爹,你們在談什麽呢?”洛水清揉著睡眼惺忪,從閨房進入到大廳之中。其實丁冬和洛誠的對話,她已經偷聽了大概。
洛誠望了望洛水清,長籲一口氣,微笑道:“水清,你起來的正好,我有事要和你說。”
洛水清一會看看丁冬,一會看看洛誠,點了點頭,竟然堅毅道:“爹,我都聽到了,我想加入義和會。”
是夜,民事府,王自賢的書房燈光仍然大亮。王自賢此時正興奮的在屋裏來回踱著步子,甄震恭敬的半跪在一旁。
“這麽說,那小子極大可能是五年前逃走的丁氏遺孤?”王自賢顫抖著聲音問道。
“唯一可能。”甄震沉聲答道。
“好!”王自賢大笑著一拍桌子,道:“你去監視那個丁冬,等把握再大一些,我就去見胡副帥。此事若成,記你首功。”
“不敢,都是大人的功勞,甄震願做大人馬前卒。”甄震說著,緩步走出屋子,躍入夜色。
待甄震離開,王自賢歸屋,一個身影哆哆嗦嗦的從暗處閃了出來。月光照在她凍紅的俏臉上,也照清了她的身份——王若幽。
此夜,胡府,帝都內城鎮守使胡敖下榻處,燈光昏暗,屋內坐了許多人。
胡敖捋了捋自己花白的長髯,微笑道:“明天開始,你們全部化裝成平民裝扮,打探有關張繼生的一切消息。咱們必須順藤摸瓜,找出大家夥。”
“是!”
“武元齊,你最好跟這群反賊沒有關係,否則,我一定要你們全家永世不得超生。”胡敖麵露猙獰微笑,暗暗想著。
同夜,武元齊焦躁的坐在文案後,腦中轉的飛快,不斷在猜測胡敖忽臨春城的意圖,卻怎麽樣也想不通。
“鄭魁!”
“屬下在。”門外傳進鄭魁的聲音。
“山雨欲來,這春城怕要不安寧了。胡敖離開之前,你不用再回來向我匯報了,你全天保護丁冬,一定不要讓他出事。同時,你要隱藏好自己,同胡敖一起來的,有不少很厲害的人,一定要小心。”
“屬下謹記。”鄭魁說完,屋外便傳來他離去的腳步聲。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