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帝都來客

寒冷的冬季,最幸福的事情,莫過於喝著暖湯,烤著小火爐。對於春城的貧民們,這樣的場景他們是從來都不敢奢望的,他們煎熬的抱成團過冬,為的就是能夠見到次年的春天。貧民命苦,被權貴們欺負慣了,也不覺得怎麽樣,大不了出門小心點。但是,大自然的寒冷卻是誰也躲不過的。每一年的冬天,都會死上個把人,多是老幼病殘。

但是,這一年不同了,因為有了百寶堂,貧民們躲在燒著小火爐的堂內,望著戶外雪景,也終於發現,冬季隻看表麵的話,並沒那麽惡毒。

“吱嘎”一聲,百寶堂的大門打開,一個曼妙的身影披著風雪出現在屋中。

“蘅兒老師來了!蘅兒老師來了!”一個幼童一邊擦著鼻涕,一邊歡呼雀躍。

來者是武子蘅,她今天隻穿了一件很普通的粗布夾襖,白色毛線打的圍脖隻給她留出一雙大眼睛,她頭上戴的是一定破舊的皮帽子。她之所以這樣的打扮,就是不想讓任何人知道她的行蹤。因為,她做的事情,在當下的帝國,是極度危險的事情。她要教貧民們習文。

這件事情,除了直接受益的貧民,知道的人並不多。

洛誠當時聽聞丁冬要將文武學院的知識教給貧民的意見,幾日都在尋思適合的方案。最後他選擇了武子蘅出麵教文,自己的女兒洛水清教武。兩個女孩子都欣然願往,武子蘅是不畏險惡,洛水清則是不明真實緣由,隻想著這些貧民能不再被權貴的下人們接二連三的欺負。另一方麵,受教的貧民,都由丁冬和二柱選出。標準很簡單,隻要求絕對可靠,守口如瓶。

這一切,都在秘密的進行著。

“快過來,先烤烤火吧。”丁冬見到武子蘅,臉色很快便變成了紅撲撲的。

“嗯。”武子蘅拆下圍脖,走到了小火爐旁。周圍的貧民們都爭相給她讓地方,讓她心理暖暖的。因為,她看到的不是畏懼,而是熾熱的真情。

“老師讓我告訴你,馬上就是月底城主的壽宴,叫你有個心理準備。”武子蘅說道。

“噢!好!”丁冬聽到武子蘅的聲音,就感覺自己的靈魂快化了。他陶醉了一會,“騰”的一下站了起來,道:“我去把門。”說著,套上外套和帽子便出了屋子。

人堆裏的二柱也慌忙起身,跟著丁冬後麵出了門。

丁冬見二柱出來,有些不高興,沉著臉道:“你該好好在裏麵學習,你出來幹嘛?”

二柱苦著臉,道:“這些東西我學不來,怎麽都聽不懂。我喜歡學武,不信你可以問水清老師,她知道的。”一提到洛水清,二柱立刻變得興奮了起來。

丁冬笑罵:“沒出息。”之後也便沒再逼著二柱回去習文。

兩人蹲坐在百寶堂門口,望著飄著雪花,空無一人的街道,各自發著呆。

“二柱,我問你,你活著,為的是什麽?”丁冬忽然問道。

“為了什麽?吃飽飯,睡踏實覺,能這樣我就很滿足了。”二柱先是一愣,隨即緩緩道。

“呸

!你就這點出息。”丁冬笑罵。

“大冬,我可不比你,我知道,你一定是個能做一番大事的人。”二柱傻笑著說。

“大事?”丁冬歎了口氣,道:“我不知道什麽是大事。我所做的每一件事,都隻顧自己一時痛快,因此也常惹來不少麻煩。說實在的,我以前在凋謝平原,我的世界,隻有那麽大,每天為了搶地盤,打打殺殺,平日間也隻是貪圖痛快。可是,當我離開凋謝平原,一路向東到達春城,又在春城呆了這麽久,我才意識到,這個世界遠比我想象中的要大,卻比我想象中的更不堪。我發現以前的自己是多麽的幼稚,人活著,不能隻為自己痛快。”

“那人活著,應該為了什麽?”二柱聽了丁冬的一番話,有些動容。

丁冬起身,抬頭望天,任憑雪花在臉上化得冰涼,也不伸手擦拭,過了一陣,他伸出三根手指,毅然道:“就三個字——不甘心。”

二柱低頭,默默記下了這三個字,拳頭不自覺的握緊了。

月底很快到了,因為城主壽誕,所以整座春城都被打扮了起來,家家戶戶都掛上了燈籠,光禿禿的樹枝上,也都係滿了紅飄帶,十分喜慶。

城主壽誕的正日前一晚,洛誠找來了丁冬,叮囑道:“明天,你隻管跟著我,我會想辦法從城主那打聽關於除舊者的事情,然後再想辦法爭取到幫助。你跟著我,隨機應變,不要惹事。這一次,不比以往,據說帝都的一個位高權重的大員也將到場,因此,你如果捅婁子,不隻是你,連我也要跟著遭殃。”

丁冬口中稱是,心中卻並未在意。

終於到了城主壽誕的正日子,丁冬換上了絲質華服,外麵批上了一件獸皮大衣,儼然成了一個富貴公子哥的形象。

洛誠精心準備了一份厚禮,帶著丁冬和洛水清趕往城主府。

城主府位於春城最中心處,建築極盡奢華,隻一門臉,便如龍門一般,兩旁雕花白玉柱,正中漆紅大門,門上浮雕兩尊門神,張牙舞爪,麵目猙獰,霸氣十足。進了大門,是整塊有凹凸的花崗岩,被掃得不染霜雪。路兩旁是半人高的瑪瑙雕塑,均是不同姿態的貓頭鷹造型。路盡頭是一座大殿,共六角,像是一座單層的寶塔。每個角上都有一尊挺胸俯視狀的貓頭鷹雕塑,深紅色,琉璃瓦是暗紅色,使得整座大殿都顯得極盡莊重。

府內張燈結彩,來人絡繹不絕,十分熱鬧喜慶。

洛誠除了禮物外,還帶了一副對聯,送給城主。

上聯書:“駕清風功成萬裏;”

下聯書:“乘紫氣壽滿千年。”

丁冬之前對這副對聯十分不屑,認為這內容是典型的與實不符的拍馬屁,並且成本低廉。但當他看到城主看到對聯,笑得滿麵紅光,拉著洛誠的手親得跟親兄弟一樣,他才知,這種場合,廉價的其實隻有金銀。

洛誠見城主心情不錯,正想旁敲側擊的打聽除舊者的事情,卻見賀壽者不斷到場,隻好壓著心思帶著丁冬和洛水清找位置坐下。

城主府,

滿春城的權貴富商齊聚。丁冬在人群中看到了許多張熟悉的臉,其中便有武元齊副帥及其女武子蘅。他興高采烈的想要去搭訕,卻被洛水清粗暴的拉了回來。於是隻能可憐巴巴的望著武子蘅的身影,心中苦悶。

忽然,一道淩厲的目光侵進丁冬的視線。丁冬望去,正見到穿金戴銀的胡耀祖對自己冷笑,於是昂首怒視回望。

洛誠注意到這個細節,忙扯了一下丁冬,在其耳邊小聲道:“清楚今天來這裏的目的,別惹不必要的麻煩誤事。”

丁冬點頭,並對胡耀祖點頭報以微笑。

胡耀祖一愣,隨即冷哼一聲,甩袖而去。他身後,三個不成器的兒子正交頭接耳,左顧右看。

過了許久,終於不再有人到場。城主穿著繡有貓頭鷹圖案的絲質官服,站於大殿之上,麵色紅潤,朗聲大笑道:“感謝諸位今日到場……”他話還未說完一句,竟有一個城主府的下人急衝衝的跑進殿內,不顧所有人的詫異目光,徑直衝到城主身邊,在其耳邊低聲說了幾句話。

城主本有些惱怒,但他聽完下人的話,竟然麵露驚喜神色,急問:“真的?”

那小人忙道:“小人哪敢說謊。”

城主點了點頭,“哈哈”大笑道:“諸位請再稍等片刻,我現在要去接一個帝都來的貴客。”說完,便帶著一眾手下官員,大踏步的一直走出了城主府。

待城主離開後,所有到場賓客開始交頭接耳,紛紛好奇來者的身份。

沒過多久,城主歸來,在他身邊,是一個穿著帶有虎頭圖案黑色皮甲的武將,身材高大,步伐矯健、沉穩,舉手投足間盡顯大將之風。

見到來人,大殿之內頓時安靜了下來。

那副皮甲,丁冬在武副帥的書房曾經見過,由此可知,來者必是一個副帥級別的武官。

洛誠望著來人,先是一愣,隨即凝眉,牙齒咬得“咯吱”作響,一雙握緊的拳頭上青筋暴露。

“爹,你怎麽了?”洛水清被父親的樣子嚇了一跳,連忙小聲問道。

“沒……沒事。”洛誠放鬆緊張的身體,但一雙眼睛卻仍是死死盯在那個武官身上。

“老師,這人是誰?”丁冬回頭問道。

“你不記得了?”洛誠麵露怒狀,但隨即想起丁冬失憶的事情,低歎一聲,語氣緩和道:“算了,等你恢複了記憶,你就會記得他了。哪怕他化成灰,你也忘不了。”

丁冬撓了撓頭,一臉疑惑,想要追問,卻見到城主帶著那來人已經進了大殿,隻好閉嘴不言。

武元齊看到來人,不禁一愣,暗想:他怎麽來春城了?他想不出答案,卻越想越覺不安。

胡立強望了望來者,又望了望臉部已經笑成了菊花的父親,小聲問道:“爹,這人是誰啊?這麽大麵子。”

“你記好了。”胡耀祖伸手撫摸兒子的腦袋,低聲笑道:“他是你的幹爺爺。”

這時,城主家下人大聲報出了來人名號:“帝都內城鎮守使,胡副帥到!”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