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_20 慘境

經過方才的小計謀,墨雪清此刻已悄然潛入皇宮,腦海中一直與小凰保持著聯係,她憑著腦海中的記憶,很輕鬆地便穿過了迷宮一般的恢弘宮殿,來到母後居住的朱顏殿。

華美的紅漆,將這座大殿裝飾得極為富麗,雖然上麵的朱漆經過歲月侵蝕,顏色早不如從前那般鮮明,可這些年來,每每看到這喜慶的裝飾,母後總會露出幸福的笑。

她曾說過,這是父皇當年許給她的婚房,這裏包涵了她短暫的青春,和她與父皇之間至死不渝的愛情。

而她和弟弟,是母後與父皇之間的愛情結晶。

整個大殿,本該是洋溢著滿滿的溫馨和幸福,可此刻,卻孤寂陰冷,殿門緊閉,門上的朱漆中,似有模糊的鮮紅色濺入,留下一道幹涸的印痕。

那血樣的鮮紅,映入墨雪清的眼底,她的心,猛地一緊:母後!

再也顧不上自己的處境,猛地推門而入,身體雙手,都在微微顫抖……

大門吱呀一聲,響起沉悶刺耳的聲音,在這孤寂的夜裏,顯得無比清晰,她緩緩跨過門檻。

腳下觸到的,並非堅硬的青石地麵,而是……軟綿綿的一片!

眼底精芒微閃,她猛然低頭,怔怔地望著自己的腳底。滲淡的月光映在那蒼白到毫無血色的臉上,一雙眼睛極盡恐懼地瞪著滾圓,頸間一道清晰的傷口在月色下顯得觸目驚心。

灰白色的嘴唇在身下早已凝固成冰的血色中,越發顯得駭人。

腳,猛地抬起,抑住欲吐的衝動,她的腦子,瞬間冷靜下來。神色一緊,直接抬腳跨過那具名喚秋水的宮女屍體,在院中站定。

腳下,到處都是毫無生氣的死屍,鼻間盡是令人作嘔的血腥之氣,寒冷的風吹過,地上散落的小物什跟著被吹散,發出叮叮咣咣的聲響,在這夜裏,分外刺耳。

抬眼,前方是正殿的內門,那裏還有殘燭燃燒,在夜色下散發著微弱的亮光,腳下步子無比沉重,她緩緩地走近,腳下踩著凝結成冰的鮮血,目光森然如幽冥獄吏一般。

幽暗的殿內,所有的裝飾皆在原位,一分一毫都沒有被動過,整個大殿除了光線較暗以外,與以往沒有一絲差別,就連那房中母後最愛的檀香,還依舊慢悠悠地飄蕩著,帶來一室定神的香氣。

此間景象,與方才外麵驚人的一幕恍如兩個世界,使得她幾乎都要以為方才的一場見聞不過是自己腦海中的幻想,並沒有真正發生過。

然而,空氣中夾雜著的淡淡血腥之氣,還是很快地將她拉回了現實。

腳步急促地朝著大殿各處尋去,左偏殿,右廂房,每一處地方,她都幾乎翻遍,可,依舊不見父皇母後的身影,哪怕是……屍體,也不曾發現!

心跳咚咚地響著,連帶著腦海的某處也在突突地跳著,她突然覺得一股令人室息般的恐懼正在朝她心頭襲來。

此時此刻,她已分不清楚心底的慌亂是出自於這具身體的本身,還是來

自於自己。

冷厲的目光掃過現場,再次仔細掠過,卻瞧見一旁的簾子在微微發顫。

眼底浮起一抹乍喜,她飛奔而去,一把將躲在簾子後的那人給揪了出來。

那人被揪起,立時便瑟瑟發抖地抱頭求饒:“求求你,別殺我,別殺我,我不知道,我真的什麽都不知道,不知道……”

透過淩亂的長發,她看清了那人的模樣,不由一陣失望,重重地將其丟回地上,淡道:“芳華,父皇母後呢?”

聽到墨雪清的聲音,那名被嚇得幾乎神誌都有些渙散的小宮女立時便抬起頭來,半跪在地上,瞪著一雙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盯著她看。

眉心微蹙,她緩緩蹲下身子,放輕聲音:“宮裏到底發生了什麽事?”

芳華瞪著一雙眼睛,似喜似憂地望了墨雪清良久,臉上的神情突然劇變:“你,你不是公主……”

墨雪清一把抓住芳華的手,低聲道:“我是墨雪清,芳華,十三歲那年,你打碎了父皇送給瓊妃的玉鐲,險些被瓊妃打死,是我恰巧路過,看你可憐,才求了瓊妃,將你帶回朱顏殿的。”

聽著這舊事,芳華臉上神情突然一喜,隨即又沉聲低泣,一頭叩在了地上,響起沉悶的聲音,她將頭貼在地板上,帶著哭腔道:“公主……您快走,離開這裏,永遠也不要再回來。”

“芳華,我既然已回來了,你認為還走得了嗎?”墨雪清聽著芳華的話,又聯想著狼藉的朱顏殿,心中已知,自己回來得晚了,父皇終究是敗了。

芳華身子一怔,神色沉痛地皺眉,衝她道:“公主,奴婢之所以沒隨娘娘一起去赴死,就是為了留下來找到太子殿下,然後帶太子殿下從密道逃生,可……可奴婢沒用,太子殿下他……被……南……南越國的……的皇帝,給帶走了。”

微微仰頭,墨雪清咬著唇,用力將眼淚咽回眼眶,緩緩扶起芳華,對她道:“你先離開,我去想辦法帶回羽弟。”

話落,直接將芳華提起,走向母後很早以前便告訴她的一處室道機關口。打開機關,直接將芳華給推了進去,隨手又關了密室的門。

這是她的家務事,沒理由牽連芳華,她雖是身份低微的宮女,可畢竟也是一條人命,她不希望她冒險。

再次望了一眼這個熟悉的宮殿,墨雪清緩步走了出去,在院子中隨手扒下一名宮女的衣服,套在自己身上,再抓上一把地上沾了血跡的灰,往臉上抹了抹,確定夜孤雲一眼認不出她來之後,方才快步離開朱顏殿。

若她猜得不錯,這個時候,夜孤雲和淩家眾人,恐怕正在東陽殿審問父皇,而母後和羽弟,也極有可能在那裏。

目光微冷,她緩緩拂上手上的指環,那裏的東西雖然厲害,可也未必能傷到夜孤雲和那千軍萬馬。

關鍵時刻,她隻求能拖上幾分,好讓親人們逃開。

心中念頭飛速閃過,她不自主地運起了內力,整個人如一陣風一般地朝著

東陽殿疾奔而去。耳畔的風聲呼嘯而過,一路上,到處都是血流成河的畫麵,那團紅,便好似玉衡江上的落日一般,觸目驚心。

此時此刻,墨雪清強自壓下心頭的焦慮,努力使自己平靜下來。

淩家之所以叛變,肯定是早有預謀的,可夜孤雲呢?他遠在南越,外公去世又隻有這麽短的時間,他是如何與淩家的人勾結上的?

莫非他早就設計好了一切,暗中與淩家的那群人串通一氣,之所以娶她,隻是為了降下父皇對他的防範之心?

內心深處,驀然一痛,是種鑽心的劇痛。

微微伸手,扶住心口,她突然替這具身體以前的主人不值。

她當初怎會如此糊塗,識人不清,累得東玄國落入奸人之手!

夜孤雲!

心底咬牙切齒般地說出這三個字,帶著莫明的痛恨。

是,她痛恨他,痛恨他為了霸業,居然忍心親手將自己的皇後逼至絕境,轉而又謀奪他嶽父的江山!

這樣的男人,憑什麽擁有墨雪清的真心相待?!

心思轉動間,她已來到了東陽殿的附近,遠遠地,便能望見交叉巡邏的士兵,個個神情肅然,一臉鐵血,紅色披風在月下隨風狂舞,極似那盛開在朱顏殿,片片鮮血凝成的奇花,在夜色中來回浮動,帶著一抹詭異的氣息。

這樣的裝束,是南越國禁衛隊的人。

既然他們出現在這裏,那就足以證明,夜孤雲也在這裏!

突然,一道修長挺拔的身影映入眼底,她微微鎖眉,原本就不多的勝算再次被打壓。那身著藏青色勁裝輕甲的男人,赫然正是當時在青玄門攔下她的任千尋!

這個男人武功太高,當時的她根本連人家的衣裳角都碰不到,而此時此刻,他正神色嚴峻地掃視著四周,目光冰寒如鐵。

緩緩咬唇,她正在思索著該如何避開這人的耳目潛入大殿之時,一旁突然響起鬼鬼祟祟的腳步聲,看樣子,似乎還不止一人。

暗中藏好身形,她凝視著夜色下,一男一女兩道身影。皎白的月光照在兩人的臉上,一人俊秀可愛,似鄰家小弟一般單純可愛,另一人神色憂愁,麵容清秀,可一雙眼睛卻是微微泛紅,顯然是剛剛大哭一場。

此時此刻,兩人正一前一後,躲在暗影處向東陽殿靠來。

唇邊,浮起一抹親切的笑,墨雪清等著兩人靠近,隨即悄聲喚道:“望月,小表弟,你們怎麽在這兒?”

淩曉月本來正一臉無奈地捂著耳朵,實在是極度受不了望月那丫頭的哭聲,吵得他頭都快炸了。

此時此刻,耳邊突然響起墨雪清的聲音,他不由一聲驚呼:“表姐!”

墨雪清猛地瞪大眼睛,連忙起身便要去捂他的嘴巴,可動作終究是慢上半分,還不待她站起微來,遠處的任千尋便已聽到了這一聲細微的喚聲,當下一揮手,兩排士兵便立時朝這邊湧來,似乎是打算將他們三人團團圍住。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