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_19 潛伏
深藍色的天幕，正在漸漸轉向黑暗，東玄國的皇城距離此地還有百餘裏，連綿不絕的群山和滾滾江水，漸漸被掩在了夜色中，濤聲陣陣，伴著冰冷寒風，直吹得人從頭涼到了腳底。
東玄國是個多水的國家，有江，有河，更有一望無際的大海，但這個時代的人，卻不知其中擁有珍貴的石油，若被這些人知道的話，隻怕便不僅僅是夜孤雲一人想吞掉東玄，連著其餘三國的皇帝恐怕也都爭著搶著，要來瓜分它！
百餘裏路，最快也需要兩三個時辰。由於一路不停地趕路，墨雪清和鳳無憂的臉上均露出疲倦之態。
特別是雙肩，早已酸脹麻木，稍稍一動便覺一股尖酸的刺痛。
抬眸，對上一臉倦容的鳳無憂，墨雪清的心底湧起一股愧疚之色，他已幫她兩次，如今又幫她這麽大的一個忙，這份恩情，恐怕這輩子都難還了。
似是感受到她的目光，鳳無憂微微垂頭，略帶沙啞地道：“快到了，我隻能送你到城內的偏僻處，畢竟這機關鳥太惹眼。”
墨雪清微微一笑，低道：“謝謝！”
唇邊笑意儒雅，鳳無憂沒再說話，他的體力已經不支，算算日子，馬上該到服藥的時間了，每隔三五日，他都需要服一種藥，用來維係生命。
目光盯著墨雪清瞧了片刻，終是緩緩移開了視線。
她的一挑眉，一淺笑，每個細微的動作，都似鑲進了他的腦海中一般，那樣清晰，卻也遙遠。
他的命，據禦醫所言，是撐不過三十歲的，是以，這些年他性子一向淡泊，不求功，不求名，不求利，不求……一心人！
他不求，卻不代表心中不渴望，功名利碌他倒真的不曾放在心上，可那所謂的一心人，他卻是可望，不可求。
既便是遇上了，他也不會讓那人知道，隻求伴她左右，看她展顏歡笑便好。
初見墨雪清，便被她的清冷如月，卻又淺笑如蘭的氣質所吸引，灼灼紅焰中，那一抹清淺絕倫的身影，遺世獨立，婉如從天而降的神女一般，欲將世間萬千芳華匯於一身，成為那最閃耀的光源。
一雙白影，穿過長空，在皎皎月色下飛速前行，衣角被淩厲的風聲吹得急速狂舞，卻更顯得這一雙人飄逸如仙。
在這月兒升至半空的時候，他們終於來到了東玄國的京城，在初踏上這塊土地的時候，便能夠清晰地嗅到一股淡淡的血腥之氣。
此時已近子時，兩方似乎都已罷戰，城樓之上有淩家軍緊守，她們悄無聲息地落在了城內的一處隱暗角落。
“已經進了城了，你先找地方躲起來，我得想辦法混進皇宮去。”墨雪清看了看一片狼藉的街道，四周漆黑一片，隻有淺淡月光映起微弱的光。
這裏十分寂靜，地上橫七豎八地倒著雜物，本該有守衛巡邏的街道，在此刻居然空曠幽靜，顯得有幾分詭異。
鳳無憂趁著墨雪清審視周圍環境之時，快速從懷中掏出一支瓷瓶，從裏麵倒出三顆藥粒，一口吞下，複又將藥重新裝回懷中，臉上一抹紅暈浮起，隨即蒼白
的臉色顯明紅潤了幾分。
吃下藥，他走近墨雪清，道：“我送你回去吧。”
轉頭，看著他清明的眸子，墨雪清淺然一笑，低道：“你不怕我連累你？”
“可你獨自一人，怎可敵得過千軍萬馬？”鳳無憂微微緊了眉，語氣中透著關切之意。似乎連他自己都不曾發現，這整整一年來，他所皺眉的次數，也比不上與她相處的這幾天多。
這，足以證明，她在他心中的份量！
她低眉，苦笑：“可即便有你相伴，我們也依然敵不過千軍萬馬，又何必再多送一條人命。”
眉心緊鎖，鳳無憂目光突然變得灼熱：她這次回來，竟是抱著必死之心！
東玄國的冬季，比起西暮國，要來得更加寒冷，冷冽的北風呼嘯著奔跑在每條大街小巷裏，直直地掠過兩人身畔，帶起一陣涼意。
微微蹙眉，墨雪清伸出雙掌，感受著涼意從指間流溢，眉心微緊，雙手緊緊抓住那一抹微涼。
腦海中，似有一抹破碎的畫麵閃現。
浮冰點點的湖麵，衣著單薄的女子，還有那一抹淒涼苦澀，卻燦若星辰般的笑……
頭微微脹痛，片段破碎的記憶湧來，直襲靈魂深處，似是感受到那女子的心情，她隻覺得胸中一陣沉悶，一滴淚，緩慢地沿著眼角滑落，還未徹底滑下臉頰，便被淩冽的寒風給吹散，隻留下一抹微涼，在皮膚上殘留下一絲痕跡。
這突然湧現的畫麵，使得她的心情極其沉重，也帶著疑惑和不安，看了一眼那遠遠便能望見的明黃色高樓。
記憶裏，那便是皇宮，這具身體生長了近二十年的地方，那裏匯集了她所有的記憶。一股淡淡的滄桑自心頭浮起。
她緩緩抬步，走在這寂靜的夜裏，繡鞋踩在幹涸冷硬的地麵上，發出細微的磨擦聲，耳畔的風聲早已被她忽視，眼中，隻剩一個目標，便是那紅牆圍築的高樓。
記憶中，這條街一向是最熱鬧的，可這個時候，卻是雜亂至極，無比狼藉，完全不複往日的華美繁榮。
她雖沒有走過這條街，可腦海中卻有這條街的記憶，本該明亮寬廣的道路，此刻卻突然變得陰暗狹隘，每踏出一步，便覺得呼吸沉重幾分。
在她身後，鳳無憂一直無聲地跟著，目光沉靜地盯著她纖瘦的身形，心疼地凝視著她孤獨中透著滄涼的背影。
一條長街，她走得不慢，將將走至盡頭時，所有的記憶也瞬間裉去，如落潮的海水一般。意識一陣清明，她看了一眼不遠處戒備森嚴的宮門，又看了一眼門外那堆如山的屍體，和那滿地觸目驚心的鮮紅色**，眼皮狠狠地跳動。
那批守衛穿的並非禁衛軍的服飾！
難道……
她猛地收緊眉心，險些便控製不住自己衝上前去，好在她遇事一向冷靜，身形一閃，隱入一旁的陰影中。
那守衛共有二十餘名，列為兩排，一左一右地守著朱漆大門，門上的兩個巨環在月光下微微閃著光華，似巨獸的眼睛一般，在黑夜中更顯恐怖陰森。
墨雪清的腳步，在距離那守衛不足百迷遠的地方停下，隱在一旁被破壞的攤位後，半蹲著身子，思索著該如何從這群人的眼皮子底下神不知鬼不覺地溜進宮去。
皇宮裏的路腦海中記憶十分清晰，在進了宮門後迅速左轉，有一處十分隱蔽的藏身之處，隻要能引開這些人的注意，便能順利進去。
眉心一緊，她剛想將小凰放去，用來吸引那些人的目光，豈料，眼前一道白影閃過，鳳無憂的身影快速地朝著宮門處奔去，邊跑邊道：“小凰，小凰，你在哪裏？”
腦海中清明之色一閃，墨雪清收起了震驚之色，將小凰從袋子中放出來，低聲對她道：“去，攪亂現場，隻管往那些守衛們的頭頂隨便踩，隻要別被抓到就好。”
吩咐了小凰之後，她也悄然移動著身子，向南邊繞了過去，在眾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鳳無憂的身上之時，沿著牆角，一步步朝著宮門逼近。
小凰得令後，當下便覺十分興奮，撲扇撲扇它那黑不溜秋的翅膀，趾高氣揚地踩著小步子，一扭一扭地直接衝著那群守衛而去。
小翅膀撲棱撲棱，幾下便飛上其中一名守衛的肩頭，伸出尖嘴啄了啄那守衛的耳朵，立時便引來守衛一聲痛呼，緊接著，一巴掌便朝小家夥撲來。
好在小凰身子小，又靈敏，在巴掌到來之前，十分果斷地撲棱著跳上那守衛的頭，爪子不停地扒拉著那守衛的頭發，直將他梳得油光的發絲給弄成一團雞窩。
那守衛大怒，當下便抽出長劍，欲一劍砍了這不知死活的黑雞。
一旁的守衛見些狀況，不由捧腹大笑，一時間竟也忘了詢問鳳無憂的來曆，幹脆一個個抱臂而立，將那被小凰踩在雞爪之下的守衛圍了起來。
眼見自己在同位們麵前丟臉，那守衛怒極，直接一刀便劈了上來，竟是絲毫也不憐惜他那一頭黑亮的頭發。
唰！
一道劍光掠過，他頭上的發絲被其斬斷大半，可那小黑雞則是轉了轉小眼睛，似乎帶著幾分不屑地撇他一眼，隨即腦袋一歪，直接跳上另一名守衛的肩頭，準備故伎重施。
就在眾人一團哄笑聲中，墨雪清身材輕巧地來到宮門處，緊鎖著眉隨後撈過一名守衛，將其打昏，拖至一旁，又迅速地換上守衛的外衣，隨即壓低嗓音，緩緩地將宮門打開一個小縫，衝裏麵的守衛道：“哥們兒，快來看看，外頭有隻神奇的黑雞，專挑兄弟的頭發刨，此間已有兩名兄弟遇其毒爪……”
她故意壓低聲音，裏麵的守衛大都有些犯困，此時一聽見有趣事兒發生，當下便開了宮門，一個個臉色好奇地圍了上去。
其中一人雖然也很好奇，但生怕此時有敵人鑽了空子潛進宮去，所以便打算留下來守門。
墨雪清見狀，眉心一緊，微垂眼簾，沉道：“兄弟，你去看吧，老弟已經看過了，就先替兄弟守著大門。”
那人有些猶豫地看了墨雪清一眼，隨即點頭，邊圍上前去，邊囑咐：“你可要守好了，若是讓敵人鑽了空子，咱們弟兄可是要跟著一起掉腦袋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