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_21 闖殿
清冷的月光，照在地麵上結了一層寒霜的青磚上，折射出微弱的光，墨雪清眼見著那群越走越近的禁衛軍，突然一緊眉。
身子猛地蜷縮成一團，雙臂抱膝，一臉驚懼地盯著淩曉月，一邊顫抖著肩膀，一邊恐懼地低聲喃喃：“不……不要殺我，不要殺我……”
說話間，眼神迷離空洞，看起來倒像極了一個被嚇得神智不清的小宮女，臉上抹了血漬和灰土，若非她方才先一步出聲喊了望月和淩曉月二人，恐怕就連他們也認不出此時的她來。
所以，她情急之下，直接裝成一個被嚇傻的小宮女，好以此來躲過此劫。而淩曉月雖然與淩家眾人不和，但正是因為他看起來單純無害，所以才沒有人對他下手。
此時此刻，即便是任千尋看到他出現在這裏，最多也隻是令他離開罷了，絕對不會對對他出手。
而望月是墨雪清的婢女，雖然任千尋見過，但他見過的婢女何其多，又怎能記得那麽多人的麵孔？
何況，大千世界，長得相似的人多了去了，就算是真的認出來了，望月也可以推得掉的。所以，墨雪清此計，雖說有些委屈自己，但起碼不會令人生疑。
淩曉月剛開始腦子還沒轉過來，心裏還想著這人到底是不是他表姐來著？後來，注意到墨雪清衝他眨了眨眼，方才恍然大悟，連忙拉了一臉迷茫的望月蹲下身來，低道：“去，上前扶好你家主子，就把她當成一個普通的婢女，被今晚的事情給嚇傻了，說起了糊話。”
望月瞪大雙眼，有些莫明其妙地看了兩人一眼，當看到不遠處那些侍衛被月光拉長的身影時，方才明白了兩人的意思，當下便攬過墨雪清，一邊輕拍她的背，一邊柔聲道：“好了，別怕了，沒事了，一切都過去了。”
墨雪清依舊是顫著肩，一臉楚楚可憐，卻又驚懼地瞪大眼睛，嘴裏呢呢喃喃地不知在嚷嚷些什麽，依稀可以聽見什麽：“殺啊……死啊……”之類的模糊詞語。演技之逼真，堪比當紅影後！
紅襟鐵甲的禁衛軍以扇形呈合圍之勢，身著輕甲腰佩重劍的任千尋劍眉橫掃，一雙眼睛極其敏銳地掃視著三人，當看到是淩曉月的時候，目光緩了緩，衝淩曉月道：“原來是月少爺，不知這深夜時分，月少爺為何到這深宮之中？”
“本少是來找宮女的，你們這些人，何其殘忍，逼宮就逼宮吧！與那些宮女太監們何幹？居然連他們都不放過，把這原本好好的一個皇宮，給毀得隻剩下殘垣斷壁，簡直……”淩曉月一邊氣勢洶洶的陳述對方的過錯，一邊伸手指向不遠處的東陽殿，“那裏！那裏麵……是我的親姑母，還有我那年幼的小表弟，你們連婦孺都不放過，還有什麽資格來質問本少！”
聽著淩曉月怒極的話語，墨雪清的眼角，不由跟著濕潤，那幾欲淌出的淚，終究還是被她給逼了回去。
她冷靜地告訴自己，不能哭，否則臉上的汙漬
一旦被淚水衝掉，便全完了！
努力瞪大眼睛，盡量讓自己的眼睛看起來空洞無神，接受著任千尋巡視的目光，直到一連三遍掃視過後，他方才移開視線，看向一旁的望月，微蹙眉心，沉道：“這位姑娘是？”
“她是我的一個丫環，怎麽？這個也要管嗎？任大將軍！”淩曉月一幅玩世不恭的形象，在此刻突然間變得有些淩厲，使得任千尋不由側目，轉身衝手下打了個手勢，隨即側過身子，為淩曉月讓路。
皎皎月色下，一輪殘月衝破雲層，高高掛在樹梢，淡淡清輝灑下一地銀霜，映在墨雪清塗了血跡汙漬的容顏上，使她整個人看起來有那麽一絲猙獰。
躲過了任千尋這關，墨雪清的唇角，不由浮起一抹冷笑，再次轉了轉指上的戒指，目光森然地走近東陽殿。
淩曉月一邊扶著她，一邊低聲提醒她：“表姐，待會兒我先試著闖殿，你就趁這機會觀察一下殿內的情形，然後先隨我一同離開，好好計劃一番再回來，如何？”
墨雪清抬眸，看了看神色清明的淩曉月，突然發覺，一時間，她竟有些看不透他了，那個單純天真的外表，當真便是真實的他麽？
原來墨雪清的記憶中，這個小表弟一向隻喜歡跟在她屁股後麵轉悠，而此刻看來，他的聰慧，皆被他自己隱藏起來，用看似天真單純又無害的外表，將真實的他掩了起來。
如此看來，淩家人果然一個個都不是簡單角色！
心中暗自警惕，她卻是極不願相信，即便到了這種田地，還有人願意在她麵前偽裝。
守殿的人依舊是任千尋的部下，但看起來冷麵鐵衣，比方才那些人，更多了份鐵血的味道，神情統一的冰冷，動作統一，都是單手置於佩劍的劍柄上，做好隨時出擊的準備。
淩曉月穿著一件淺藍色袍子，在闖殿前，將袍子脫下來，披在墨雪清的肩上，低聲道：“這樣，就算是二哥，也認不出你來了。”
二哥？
墨雪清抬眸，透過層層守衛，看向東陽殿的內殿，距離得有些遠，她看不清裏麵人的神情，但卻認得出那一抹暗紫華袍的身影。
淩曉月衝著望月囑咐一聲，隨後便走上前去，守門的侍衛突然一抽長劍，呈交叉狀，阻止任何人入內，神色冰冷如鐵，沒有一分通融的意思。
淩曉月臉上神色一冽，直接衝裏麵喊道：“二哥，二哥，放我進去，我要看看羽弟和姑母。”
聽到這兩個稱呼，墨雪清的眼睛，不由再次瞄向大殿，母後的鳳袍已染了多處的血漬，朵朵嫣紅似血的奇花，盛開在袖邊裙角，在燭光下，顯得別樣刺目。
本該從容優雅的神情氣度，在這一刻，卻顯得無比灰敗，那雙平日裏總是溢出無限溫柔敦厚的眼睛，在此刻卻突然間變得蒼涼空洞。懷中緊緊抱著一人，大約十二三歲的樣子，一襲明黃色小袍套在身上，淩亂的染了多處
血汙，蒼白的小臉上，盡是驚懼之色，一雙清澈的眼睛裏，時刻透著恐慌之色。
那是墨星羽，她的親弟弟！
心口處，驀地一痛，經過今天這一夜，墨雪清早已分不清這沉沉的心痛，究竟是來自於這身體原來的主人還是來自於自己，但，心底卻是切切實實地揪痛。
淩曉月硬闖無果，最後直接破口大罵：“淩曉雲，你個混蛋，姑母以前如何待你，如今你竟恩將仇報，你……你這貪心鬼，你……”
“罵夠了吧？”一直不曾理會外間的淩曉雲突然緩緩從殿內走了出來，一襲暗紅色袍子，將他本就美豔的臉龐，襯得更加動人。
臉上的神情帶著一絲笑意，凝目掃了一眼跟在淩曉月身後的兩人，眼尾微挑，唇邊突然勾起淡笑。
高高的石階之上，他一襲繡著深紫色龍紋的暗紅長袍，在夜風中微擺，頭上的王冠昭示著他此刻的地位。
居高臨下地掃視一番，微微抬手，示意那群守衛讓開。
淩曉月似乎有些意外於他的決定，警惕地踏上石階，動作緩慢，直到淩曉雲的腳步跨入殿內，方才稍稍鬆了口氣，微微側目，看向墨雪清那張塗了汙漬的臉，總覺得心頭止不住地浮起一抹不安。
月光下，守衛們的影子被拉的細長，墨雪清一步步地踏著白玉石階，每踏出一步，就覺得自己的力量在流失一分。
直到走過了長長的九階石梯，她才覺得腳下一陣微軟，低頭，看著那門前鋪著的暗紅色棉墊，是母後親手為父皇做的。
記憶如潮水般湧來，那些早已在腦海浮現的畫麵，再度重襲，頭有些微疼，她險些站立不穩。
好在望月機靈，悄然伸出手來，扶著她，走入殿內。麵對淩曉雲和夜孤雲淩厲的目光，她的內心，卻是冰冷一片。
淩曉月在前麵帶路，她們卻隻是緊緊跟在身後。
東玄國曾經的皇後淩雪薇緩緩抬眸，凝視著淩曉月，當目光掃至望月含淚的俏臉上時，驀然一怔，原本灰敗的神情突然間變得激動起來，目光灼灼地盯著淩曉月，沙啞著嗓音道：“曉月，姑母求你件事，你一定要答應姑母……”
淩曉月蹙眉，微微閉目複又張開，神色溫潤地道：“姑母放心，侄兒明白您的想法，您放心，侄兒一定走遍天涯海角，也要找到公主表姐。”
“好，好！”得到了淩曉月的保證，淩雪薇的力氣仿佛瞬間被抽幹了一般，灰敗之色較之先前更盛。
不遠處側躺著一人，明黃色的袍子，身下是大片的血汙，染紅了那華貴無匹的袍子，亦染紅了墨雪清的眼睛。
那個躺在地上的人，是她的父皇，曾經最疼她，最寵她的父皇啊！
眸底的空洞瞬間裉去，濃濃的恨意，伴著淩厲殺氣，狠狠逼向夜孤雲，一雙眸子，似乎泛起了血色光芒，所有人的目光，在這一瞬間，淩厲地聚焦在她的身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