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回 持匕染血屠深雲

兩人於山間而歸,諸多寺僧立於圓通殿前,葉低眉與慧釋不敢造次,趕忙放下柴,堆入寺僧中,今日寺僧站的整齊,皆是論資排輩而來,如葉低眉這般就隻能站於末流處,前方來惠字輩數人,惠空立於前。

葉低眉未防,卻是差些被絆了一跤,葉低眉未回頭看也知是何人,實則心知肚明的很,依舊不言一句,主持未到,未明未到,諸多佛法高深的寺僧也未到。

惠靜隱於人群中悄然一笑。

葉低眉咬牙繼續走,惠釋好似看見了這景,擋於葉低眉麵前,高做佛理,鎮靜道:“惠靜師兄所為何意?”

葉低眉心中感動,其麵色一變,瞧見惠靜麵上陰沉,心中大跳,如若讓惠靜下不了台,兩人都得吃不了兜著走,葉低眉趕忙將這xing子直快的小和尚拉了過來,惠釋不懂變通,一板一眼的厲害,葉低眉念起那一手內勁就心有餘悸,隻知此刻此人奈何不得。

殿前皆是武僧之人,葉低眉這般無權無勢,被人欺負也是沒人搭理。

惠靜瞄了惠釋一眼,不屑道:“就跟他玩玩,你是哪個,這麽你也想玩玩不成?”

惠釋低頭不言,瞧著這麽多眼睛,並不懼,小聲道:“我十二歲入山,掌門賜下一名,喚做惠釋,不是哪個,師兄能不能喚我佛號?”

這話一出,後麵數人哄笑,人不是個玩意。

葉低眉麵色難看,將惠釋依舊不退一步,惠靜已然欺身而去,他知曉惠靜不會於這寺前就對其下手,葉低眉趕忙拉開,低頭賠笑道:“惠靜師兄說笑了,哪個哪個確實好聽得很,好聽得很。”

惠靜嗯了聲,葉低眉瞧得出其麵色不快,拉著惠釋再退了幾步,一手攥著,指嵌入肉裏。

惠空轉來,仿佛瞅了良久,冷然道:“惠靜,你又是哪個?”

惠靜哦了一聲未再言。

惠空冷笑,葉低眉手按胸前那塊麵皮,戰戰兢兢,低下頭,麵色陰冷。

惠空居然會於此替其說話,當真令人訝異。葉低眉隔些日便會給這惠空送次飯,這些日積累下的一些情分算是使上了,兩人雖是門裏門外那般對話,葉低眉這般做,並未有意挑起事端,惠靜,惠空本就不合,惠靜自視甚高,惠空執掌這十數人武僧時日已久,兩人矛盾雖未明朗,但葉低眉瞧得出,惠靜心思不小欲掌這三十人武僧,這惠空也不是省油的燈。

未明突然出,立於堂前,神色不動,其約莫是聽到了起初幾人爭吵,才早一步出來,其瞧了瞧殿前近百人,緩了緩道:“此殿換做圓通,為何意?”

葉低眉遲疑了一下,瞧得場中無人答,未明眼睛又直視於他,葉低眉無法隻得輕聲答道:“人自在,不偏倚,無障礙,慧覺圓通,得無疑惑。”

葉低眉這些日佛經並未白讀,瞧得未明頗為滿意,點頭道:“此謂圓通,通達自在,這殿立於此就是這理,為何不圓通些?近些日寺中之景大家已然見得,全寺上下入不敷出,主持與我商討過,依我而言凡事皆隨人願便是,走與不走皆不勉強,今日欲下山之人,便可下山而去,願留於寺間,自然也不阻攔,

他日戰事落,你若願回寺中自然也不阻攔,惠靜,你下山否?”

聽得此言,未明轉頭瞧之,惠靜施佛禮,聲緩緩道:“明日便下山去,荒山野寺,山中未有物值得我留戀之物,師叔不必擔心我去留問題。”

葉低眉瞧見惠靜麵上平靜異常,見其突而轉頭對葉低眉一笑,心中膽顫。

未明點頭道:“如此甚好。”

未明一眼掃過葉低眉,惠釋,惠空三人,葉低眉不敢直視,低下頭來,麵目平淡,手緊按胸口,一聲不吭,葉低眉掩藏心思,但好似依舊躲不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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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了一日,山霧漸稀薄,飛鳥相與還,於山中遠眺,能得個不錯的精致,山雖不高,於此西忘赤雲城樓處,依舊能觀得半個赤雲城樣子。

寺僧陸續下山,山中派遣了些銀子,出寺和尚皆可得二兩銀子食膳費,也算是寺中大度,若是平時就丟個缽隨你自身自滅,轉眼間寺裏冷清了不少。說來著寺裏也清苦,一日三餐未有任何油水不說,就是飯菜也是十年如一日的不變,依舊三樣,若是吃慣了山珍海味估計嘴裏能淡出鳥來,寺後有些耕田,可種穀物,大多寺僧受不得寺中清苦,但能來此的皆是苦命人兒,二兩銀子算是不小營生了,去些貧瘠地,再湊個一兩銀子可娶個老婆。

惠靜未下山,葉低眉一日過的戰戰兢兢,還喚著惠釋和尚隨其一同躲了起來。

入夜,西邊禪房出人走的差不多了,徒留兩燭火亮著,一青衫人由西邊禪房匆匆衝入葉低眉禪房門外,看也不看的衝了進去。

才關上門,消瘦書生突然癱倒於地上,麵色青的很,如若厲鬼,但麵容上卻是俊逸不凡,消瘦書生好不容易籲了好幾口氣,緩緩將這麵皮摘下,居然露出的卻是葉低眉模樣,突然於嘴中噴出口血來,翻了翻手,於袖中藏了柄染血利匕,葉低眉低低笑了聲,有些冷冽,此番傷不得輕。

青衫人換下青衫,穿上僧袍,於禪房內將短匕藏於石壁之下。

今夜。

葉低眉持匕入惠靜禪房,手中攥著見月草,葉低眉早前就將這見月草曬幹戳成香,做了好幾日方才做成了一小截,葉低眉於門外等了將近半個時辰,直到惠靜冷笑著方要出門時才倒了下去,葉低眉小心翼翼再等半個時辰,待香焚盡時才推門而入,見惠靜倒地一動不動,心中大定。

揮匕即上。

葉低眉心中不妙,欲退,依然猝不及防。

惠靜果然不俗,內勁很是厲害,雖是被見月草迷得筋骨無力,但依舊被其使了個詐,惠靜陰沉一笑突而騰起一掌朝葉低眉腦門拍去。

掌風拍來,淩厲至極。

葉低眉欲躲,掌風如影隨形。

其閉目。

等死。

葉低眉心中鍾鼓合鳴,好似一人踏步之聲,震得整個胸腹好似洪鍾,葉低眉突發奇想,閉目,隨惠釋走路之法朝旁踏了一步,接著二步,三步,胸腔一震,腹中血液好似湧了上來,惠靜訝異間倒了下去,將葉低眉傷得不輕,索性惠靜一掌後用盡了氣力,終於暈了過去,就由得葉低眉

宰割了。

葉低眉於其屋中邊是冷笑,麵無表情一刀劃其頸脖出,血噴湧而出,噴濺至麵皮上,葉低眉識海中頓時一晃而過一青衣書生麵容俊逸無比於燈下研讀儒經,一手翻書一手研讀,畫麵一變,數道雷劫噴湧而來,葉低眉再是大吐一口血,識海中畫麵變得模糊,眼眶處滲血,從麵上滴滴落了下來。

血隨麵皮輪廓緩緩而下,青色麵皮,沾上血液,突然發出幽寒之光,詭異的很。

葉低眉不敢多想,將短匕藏於袖中,轉身推門便走,才關上門,便見得門外一人很是高大,靠牆而立,瞅著葉低眉這張陌生麵孔,麵中毫無表情。

葉低眉連退數步,舉匕於前。

惠空笑了笑,瞅著葉低眉這青白麵色,絲毫未懼,道:“我方才來此處,什麽也沒瞧見,什麽也沒聽見。”

葉低眉冷靜道:“為何不幫他?”

惠空小聲言道:“你不將這屍首處理了,血跡清麗幹淨了便走,就不怕明日發現走不了?”

葉低眉回頭瞅了眼門,推了開淡然道:“不是還有你。”

惠空哈哈大笑,殺機畢現,道:“說說為何?”

葉低眉絲毫不懼,低頭踟躕兩步,朝後走去,隱入黑暗,道:“寺裏都傳言你和惠靜不合,如若知道其死了嫌疑最大的必然是你,你若將屍首處理幹淨了,明兒就佯裝稱其下山便是,惠靜囊裏可是不少銀兩。”

惠空哼了聲,道:“你當真以為我不會殺你?”

葉低眉並未回頭,背上瞬間濕透,越走越遠,突而停駐道:“自然不會,就憑你能留這惠靜活這般久。”

惠空突而問道:“你必是寺中之人,你究竟為誰?”

葉低眉未答。

寺中如若葉低眉這般身高的和尚不再少數,就算是這頭發自然也可做得假,畢竟這生根麵皮已然可充當

惠空未再言,葉低眉消失於回廊裏,喘氣如虎,惠空是個謹小慎微的人,他摸不透葉低眉有多少斤兩,自然也就不會動葉低眉,惠空能留惠靜這般久便見得其心中溝壑甚深,今夜出現於惠靜禪房前已然一切已經昭然若揭了,惠靜出禪房會做何舉自然也是不言而喻,葉低眉先下手為強。

次日。

惠靜消失的無聲無息,惠空下山,隨之而走還有十人武僧。

葉低眉吐了口氣。

未明入禪房中,一手按於葉低眉胸口,真氣泊泊而入,未明平淡道:“怎麽不再避他忍他再等三十年再且看他?”

葉低眉搖頭,他知自己躲不過未明雙眼,道:“三十年太長,我便是眥睚必報之人,殺了,便可再無患,他欺我可以,卻不可傷的惠釋一分,寺中無人為我言一句,隻有惠釋,助我幫我。”

未明大笑數聲,出禪房。

葉低眉瞧其背影心中迷惘,不知曉未明為何不阻止,但這何謂大慈悲依舊說不清,手臂上紅線鈴鐺,搖搖晃晃。

次日,未明出山,葉低眉忐忑於寺間,隻為偏居一隅,得一處安生地,煆體,煉氣,入下下品境,卻夜夜聽得林中鬼魅之聲。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