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_068 真相侵襲
夏軒函轉頭看向窗外的炙白陽光，一陣頭暈目眩，差點便要栽倒在地。一雙手適時地伸過來，輕輕扶住他的胳膊，將他重新放回到座椅上。
“謝謝！”夏軒函以為是哪個服務員進來了，本能地開口道謝，抬起頭時，一張熟悉的臉在眼前打轉。他晃了晃仍有些暈的頭，以為自己在做夢。
“軒函，別再搖頭了，是我，你沒看錯，我是安月！”安月蹲身在他麵前，細細地瞅著他煞白的臉孔，蹙眉。
夏軒函一愣，忽而反應過來什麽，卻又不敢相信。他的神智已經清醒了，轉頭看向這裏的布局結構。每個包廂之間，唯一間隔的隻有一道屏風，屏風上畫著各色西洋油畫，油畫濃重的色彩，掩蓋了屏風製作所采用的材質，粗略看去，以為是木製而成，而仔細分辨的話，便也能看出，原來是竹子所作。而竹子的隔音效果，實在不敢恭維。
方才他沒注意到這點，再加上中午時分，人們都跑去吃飯了，來喝咖啡的人少之又少，一大片的包廂中間，好似就那麽幾個客人，所以，他和冷維銘之間的談話，其實可以是放在公眾的眼皮底下。
而安月的突然冒出，著實也令夏軒函驚了一跳。
“小，小月，你怎麽……”他支吾著聲音，臉色更加蒼白起來,看著身前的女孩清澈的眼神，有些不敢直視。
“你想問我為什麽在這裏嗎？”安月鬆開他，站起身，走到對麵坐下，夏軒函的眼睛一直盯著她，好像真以為自己在做夢一般。
“傻瓜！”安月嗔怪，“你上次不是叫我過來嗎？我沒有答應，你還不高興呢！今天正好也沒什麽事情，就過來了！”
安月說得輕鬆，語氣裏沒有什麽不正常，夏軒函這才稍稍放下心來，低頭微微仔細一想，又驚覺不對。
“我，我是叫你去學校，你怎麽找到這裏來了？”
安月低頭看了看身邊那杯喝了一半的黑咖啡，神情變
了變。
“有人帶路。”她答。
黑咖啡，是冷維銘眾多怪癖中算得上比較正常的一個。每天早上必定要喝上一杯才去上班，而他的黑咖啡裏，不能加任何其他配料，即使再苦，他喝在嘴裏連眉頭都不會動一下。可是方才，這杯咖啡，他沒有喝完。
“帶路？誰？”夏軒函覺得奇怪，難道有人跟蹤他們。
安月抬眸，隻是定定地看著他，眼底沒了笑意，連嘴角的笑都斂去了。夏軒函被她看得頭皮發麻，趕緊轉過臉去，避開她的目光。
許久，安月終於說話了。
“我看見你上了別人的車，所以跟過來的。”
“那你來多久了？”夏軒函緊張地追問。
安月依舊看著他，“很久了，你們進來後我就進來了。”
夏軒函隻覺得天都要塌下來了。這下，所有的真相終於全部暴露出來，這世間的醜惡，人性的罪孽，萬千種種，都終於無可遁形。
這場遊戲中，最為無辜的人，終於了解了所有，遊戲的始終。
良久，二人皆無話。空氣裏是從未有過的緊繃，從小便兩小無猜的他們之間，從來沒有過的緊張氣氛。
“小月，我……”
“什麽都不用說了，軒函。”安月低了頭，靜靜地坐著。這句話的言下之意便是，所有的事情，我都已經知道了。
空氣仿佛一下子粘稠起來，在兩人之間緩慢地凝滯著，抽絲剝繭一般，仿佛即將撕裂開來，磨蝕著各自的心。
“對不起。”雖然俗套，但除了這句，夏軒函想不出還能說什麽。
安月仍然隻是靜默地坐著，好半天，沒有半點動靜。夏軒函的道歉顯得那樣無力而又虛偽，連他自己都覺得惡心起來。
“她，叫你軒，是麽？”安月忽然開口。
夏軒函一愣，知道她說的是姚若梅，也知道她心中此刻正在掙紮著什麽。
他看著她，眼裏有痛，點了點頭。事到如今，沒有什麽可隱瞞的了。
“就是上次那個來醫院看你那個女人，對嗎？”安月抬起眼睛，看著夏軒函，然後看到繼續點頭。
其實，那次在醫院見到姚若梅，安月當時就感覺有些不大對勁了。姚若梅看夏軒函的眼神，她對他說話的語氣，還有她喊他的昵稱，這些，都顯示出超出普通朋友的過分親密了。而夏軒函居然沒有拒絕的意思，可見，平時他們似乎早已習慣這種相處方式。但是，當時的安月，卻選擇了相信姚若梅與夏軒函的說辭，姚若梅隻是賞識夏軒函的才華而已。她的第六感，原來竟是如此準確。
“那，你們在一起多久了呢？”安月垂下頭，心裏開始肖想他們在一起時候的情景。
夏軒函的手狠狠摳著桌麵，卻發現那桌麵原來是那麽光滑，他忽然感覺什麽都抓不住。
“多久？”安月很固執。
“快，三年。”
“三年……”安月低頭喃喃，“原來竟已經三年……”
三年前的她在幹什麽呢？那時，她才十 六歲，便棄了學業走進了“靡夜”，一呆就是三年。三年裏，她在那個地方，除了每月固定拿到算不得微博的工資，竟是什麽都沒剩下。那些匆匆逝去的歲月流年，在日日充斥的酒醉金迷中，一去不複返了。她最寶貴的少女時代，也隨之灰飛煙滅。
三年裏，原來一切變得這麽多。她已經不再是那個純白漠然的少女，而夏軒函，也不再是從前那個隻看得到她的朗朗少年。
流年暗換，物轉人非，今夕是何年。她不再是她，不再隻屬於他，而他，也不再隻當她是唯一。
想到這裏，安月不禁笑起來，聲音越來越大，到得最後，竟慢慢變成了哽咽，哭聲與笑聲混雜，斷斷續續，彷如從地底深處那經年不散的永久暗地裏傳出的女鬼哀嚎，聽上去竟有種讓人毛骨 悚然的淒涼感受。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