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0 在劫難逃
安月感到身上火燒火燎地疼,聽得琪雅這樣汙蔑自己,想要開口辯駁什麽,卻是疼得什麽也說不出來,隻是歪在低矮護欄邊的小凳上瑟瑟發抖。
“哈哈!”琪雅陰冷地笑著,“我以為他林澤榮是個什麽人物,原來不過也就是個被女人玩弄於鼓掌之中還不可自拔的凡夫俗子!英明一世,卻可笑地栽在一個女人手裏!”
“琪雅!”彪哥終於忍不住再次開聲阻止,“林老板做什麽,還輪不到你來指手畫腳,你先管好你自己好了!”
說著,猛地鬆開了抓住琪雅的手。琪雅一個趔趄,狠狠地跌倒在地。
“琪雅,我勸你馬上離開。我現在就帶安安去醫院,如果沒什麽事,我盡量幫你掩下今天的事情,否則,要是讓林老大知道你這樣傷害安安,你一定沒什麽好果子吃!”彪哥發出最後通牒。
跌坐在地的琪雅卻隻是低著頭,長長的波浪大卷發披散下來,密密層層地,掩去了那一臉的深切的不甘與仇恨。忽而,她眼中光芒一閃,撐在地上的手掌慢慢緊握成拳。
彪哥見她沒有反應,以為她清楚了其中的利害關係,轉頭向安月走過去。安月看起來傷得不輕,雖然冬天厚重的衣服擋住了,但就連衣服都被腐蝕了一大片,臉上又生生挨了幾滴硫酸,肯定好不到哪裏去。
他急於去查看安月的傷勢,卻沒有注意到身後,琪雅正慢慢地抬起臉,長發掩映下,那張蒼白的臉上竟漸漸浮起一絲詭異的笑容,轉而眼中光芒更盛。
安月感到身體已經有些不受控製了,雨水澆透後的身體發出陣陣寒意,伴隨著硫酸對皮膚強烈腐蝕所帶來的劇烈疼痛,令她的身體開始不由自主地抽搐起來。
“安……”
這個句子才喊出一個字,彪哥忽而感覺到了什麽不對勁,身後突然竄起的冷風令他渾身一震,轉頭看去時,瞳孔瞬間放大。
“安安,小心!”彪哥大喊一聲,一個閃身要擋在安月身前,潑濺的硫酸狠狠撞擊在他得背上,讓他忍不住悶哼出聲。
正低著頭發抖的安月被這突
如其來的變故震驚,抬起頭來想要看看到底發生了什麽,卻不想,正是這一抬頭之間,與正望著痛苦不堪的彪哥發怔的琪雅目光相接,這一刹那,已經閃了神的琪雅忽而又清醒了,孤注一擲的決絕讓她重新凶狠起來。不等安月有所反應,手上那瓶全新的硫酸再次潑濺過來。
這次,受了傷的彪哥已經無力再去阻攔,他痛苦地閉上眼睛,不忍就這樣眼睜睜地看著瑟瑟發抖毫無招架之力的安月,被那迎頭一擊的硫酸潑了個正著。
一刹那間,世界靜了,雨依舊在下,狂躁的雨聲發出淒楚的哀鳴。下一秒,是一個女人最後淒慘絕望的痛苦呼喊。
“啊,我的臉……”
在這灼痛來臨之前,安月甚至沒有來得及反應。彪哥睜開眼睛,看見安月已經痛苦地站起身來,雙手捂住被硫酸潑濺到的麵部,聲音無比淒楚。琪雅也愣住了,直愣愣地站在那裏,手裏的那瓶硫酸已經隻剩下一半不到,她就那樣隨意地握在手中,硫酸從瓶口悠悠蕩蕩低落在地上,冒起小小的氣泡。或許,她也沒想到,這次竟然真的成功了。
而在這瘋狂釀成災禍之後,她忽然又真正地從其中驚醒過來,自己到底做了什麽。安月佝僂著背,啜泣著,腳步淩亂,忽前忽後,捂住臉的手不住地顫抖著。
安月是站在護欄邊的,這亭台裏的護欄本就隻是一個裝飾物而已,根本不能起到保護作用,已經完全亂了陣腳,或者說心裏已經絕望的安月,已經全然忘記了這些。忽而,她無意識地往後一退,小腿撞上護欄,一個攔截,整個人由背後直直地栽進了湖中。
彪哥大驚,衝上去要拉她,卻背身上的傷牽動,動作遲緩了許多。就這樣,春寒料峭的初春裏,安月在被潑濺了硫酸渣之後,再次跌入冰冷徹骨的深湖之中。而黑道各種技藝幾乎全能的彪哥,卻唯獨是不會水的旱鴨子。
當然,當時的安月並不知道這一點,直到幾年之後,她帶著另一副冷豔麵孔,重新出現在這幫故人麵前之後的許久,她才了解到,她之所以還會有那樣的機會將所有的仇恨一一還報給這
些曾經傷害她的人,全都要拜另一個男人所賜,一個天下認為無情到極致,卻是為情癡瘋到無可救藥的冷酷男人。而不是在她落水後全然隻能無奈的旱鴨子彪哥。
末冬的湖水,還伴著蕭瑟的冷雨和寒風,刺骨冰冷。
落入水中的那一刻,身上的難當的灼痛一下子被冷卻下來,竟是說不出的舒服。隻是漸漸地,這冰冷竄進了身體裏,透過肌膚的肌理,到達身體各個部位,直至骨髓。她在水中顫抖著,像一隻瀕臨死亡的水生動物,漂浮在水中,輕輕盤旋,慢慢下沉。
安月微微睜開眼睛,水中朦朧一片,天光從頭上照過來,穿過水麵,變得影影綽綽起來,雨點打在水麵上,在頭上形成一個個的水圈,波紋漣漪,像是一幅最美最純的攝影畫。
想不到,最後的結局竟會是這樣。她心裏自嘲著。她總以為,自己會在幾個月之後,不聲不響不動聲色地離開這紛擾的人世間,就像一縷青煙,消失得無聲無息。卻不曾想,現在連那最後幾個月的時間都成了奢望。本就是要死,倒也沒什麽不同,可是,當生命的光影即將逝去的這一刻,她感到那樣地不舍和心疼。她還那樣年輕,還沒有對她苦命的父母盡到贍養的孝道,沒有跟朋友好好傾訴告別,甚至還沒有來得及鼓起最後的勇氣好好去愛一場……二十歲的生命,沒來得及享受著人間的種種酸甜苦辣,沒有來得及做的事情那樣地多……
可是眼下,她最遺憾的,竟然是沒有來得及向冷維銘表明心意。明明剛才有機會,可她竟是錯過了,為他的冷漠絕情負氣出走。早知如此,就算冷維銘用掃帚趕她,她也要把話說完再走——她愛他,已經那樣深,那樣久了……
頭上的水麵忽而起了大波瀾,似乎有人跳了下來,水麵破開,水花四濺,一道影子出現在視線裏。先是慌亂地搜尋,繼而迅速地朝著她遊過來……但她已經支撐不住了,肺裏的空氣不夠用了,意識被衝得四散開來……
最後的意識裏,她隻感到了那雙手臂,似乎有熟悉的味道,卻終究睜不開眼睛,看清這個人的模樣……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