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3 寂寞誘惑

當安月正經曆著失去童貞的痛苦的時候,城市的另一頭,她願意為之付諸一切的那個男人,也正經曆著一場同樣迷醉的誘惑。

是時,夏軒函正在認真地畫著一幅水果靜物圖。

稍顯昏暗的燈光下,一隻半紅的蘋果正歪倒在桌上,在簡陋的木質桌子上,投下一道半圓的倒影。

這樣靜立的物體,到了夏軒函筆下,卻仿若瞬間有了生命。他越畫越專注,每一根線條都仿佛在腦海裏事先勾畫出來,光下,他的頭發柔軟順貼,白色襯衣穿得鬆鬆垮垮,純白的球鞋在扔得床下一隻,門口一隻。

他的小屋子裏,淩亂,卻又顯出一種特有的隨意美感。

這是個有著藝術特質的男孩。有著藝術家獨有的專注和淩亂,也有著尚屬於男孩才有的澄澈明淨。

假如,沒有這個電話的話。

他正畫到蘋果在桌上投下的陰影部分時,電話響了。

本打算一把將電話踢開,但在眼角瞄到來電顯示的時候,動作便頓住了。

或許很少有人意識到,藝術的追求,首先需要的,就是對現實的認知。隻是想不到,夏軒函對現實的認知,便是,屈服,順應,然後利用。

他伸手拿起電話,猶豫了兩秒,最終還是接起。

“喂,軒,怎麽這麽久才接電話?”那頭,一個女人劈頭蓋腦問道。

夏軒函怔了怔,神思才完全從畫上回來,握住手機的手指緊了緊。

“沒有,梅姐,我在畫畫呢!沒有聽見電話響,對不起。”

電話另一端的女人,名叫姚若梅,是夏軒函半年多前在一次畫展中認識的。畫展是由夏軒函所在的學校承辦的,其中在學生新銳作品一欄裏,收錄了當時才上大一,便展露出非凡畫藝天賦的夏軒函的一幅梅花圖。

那時,夏軒函就真正還是個純白少年,和安月眼裏的一模一樣,幾乎沒有出入。隻可惜,認識那個女人不到兩個月,他就徹底淪陷在欲望的深淵,不可自拔。

姚若梅當時正和丈夫鬧得厲害,那男人半個月不回家一次,整夜流連其他女人的溫香軟玉,憤怒過後,是深切的痛苦。

當痛苦變成一種習慣,她開始漸漸感到無聊空虛,生命變得無望,寂寞像雜草一般,開始在她荒蕪的心中瘋狂地生長。

她在寂寞裏拚命揮霍著金錢,企圖以金錢帶來的快感來驅趕那令人窒息的寂寞。

隻是,當這寂寞已深入骨髓時,越是用力,便越是侵入得更深。她在金錢的快感裏,感受到的,隻有日複一日的空虛與萎

靡。那感覺,就像站在光著腳丫在冰上跳舞,外表光鮮亮麗,令人豔羨,實際上,內心裏卻淒荒一片,痛苦得幾乎不能自已。

於是,她開始尋找新的刺激。

那天,當她開著敞篷車,故作風雅地奔去某大學舉辦的畫展,看到那幅零落梅花圖時,內心的激越簡直到了無法言喻的地步。那幅畫,真正畫出了她心中的淒涼,與孤獨。

之後,經過多方打探,她終於見到了畫作的作者,那便是夏軒函。出乎她的意料的是,他竟然是如此年輕,年輕到她不敢走近,尤其是他仍帶著青春特有的青澀眼神,更讓她感到了一種久違的觸碰。但這越發激起了她心中的激情,某種噴薄而出的念頭洶湧而來。

這一定是個滿腹才華的天才男人,盡管,他的所有還呈現著一種男孩的姿態,但在不久之後,他會變成真正的男人。

她,會幫他變成。她會得到他。

這罪惡的念頭,不斷在她腦海裏升騰,讓她感到無比亢奮。

其實,夏軒函打動姚若梅的,不僅僅是他才華,更是他內心裏透出來的寂寞。他和她之間,有著某些相同之處。

姚若梅身家不菲,出手大方,對夏軒函照顧有加,甚至對畫作音樂等各個方麵也都有著獨到的見解。良好的家世,優雅的談吐,華貴的裝扮,讓她看起來完全不似一個深閨怨婦,而是一個品位高尚的純熟魅力女xing。

這對於未涉世事的夏軒函,不得不說也是一種超凡的吸引力,這與安月身上那股少女的純真堅強完全不同。仿佛在他的世界裏,忽然多出了一種新鮮的感覺,那感覺讓他漸漸有些留戀,進而迷醉。

更重要的是,姚若梅有錢。她需要用金錢來追求刺激,滿足自己的獵奇心理,或者是,報複心理。而夏軒函,缺錢,他的藝術天才夢,需要一筆天文數字來支撐,或者更加靠近。而更加讓他堅定地踏出這一步的事情卻是,母親的突然重病。

當他聽聞這個消息時,他便知道自己已沒了選擇。或許,連上帝也在伸出一隻手來,蠱惑著他,威bi著他,慢慢走向一個萬劫不複的深淵。

於是,這樣的兩個人,不謀而合,誰心裏都清楚這些,卻皆秘而不宣。這份神秘,更加劇了彼此心中的美好,他們在腦海裏默默勾畫描摹著對方,亦假亦真,如夢似幻。

或許,這就是傳說中的,曖昧的最高境界。雖然這曖昧,並不那麽純潔。

終於,在一個浪漫晚餐後的雪夜裏,他們劃開了這曖昧的最後一道缺口,共同走向了背叛與沉淪。

他們於寒冷的冬夜裏,摒棄所有,在汽車裏瘋狂索取著彼此的時候,夏軒函青梅竹馬,曾經發誓要相守一生的女孩——安月,正在他家裏為他照顧身體不好的母親;姚若梅的丈夫,則正在辦公室裏忙得昏天黑地,拒接所有閑雜人等的電話邀約,卻出乎意料地,在忙完之後,給家裏掛了個電話。

半年後的今天,夏軒函依舊還記得,那夜的雪異常狂暴,等到他們清醒的時候,雪已沒過半個車輪。安月忽然打了電話來,他嚇了一跳,懷裏還摟著熟睡的姚若梅,手不自覺地一抖。

或許是怕吵醒姚若梅,或許是因為……他忽然想起了一個詞語,叫做做賊心虛。於是,他急急地摁掉了電話。禁不住電話再次打來,他終於接聽,背過臉小聲說,安月,我已經睡了,有什麽事情明天再說吧。但安月卻不肯掛電話,隻道,你睡吧,不用管我,讓我聽聽你的呼吸也好,真的,一會兒就好。說完,便開始不停地哭。

於是,他在女友的哭泣聲中,懷抱著另一個女人,一個有錢有貌的有夫之婦,愧疚掙紮。

那是他對安月撒的第一個謊,也是最致命的謊言。

他並不知道,安月那時候,剛剛才被突然暴怒的母親,用碗砸破了頭;當然也不知道,很少哭泣的安月,那時克製不住哭聲的原因,隻是因為他送給她的一塊七彩石,被母親摔碎了。

“喂,軒,你怎麽不說話呢?”

夏軒函猛然驚醒,清了清喉嚨。

“哦,我在看畫呢!”

“恩,你畫了什麽,給我看看吧!我馬上就過來,你等我!”

姚如梅的聲音聽起來很亢奮,看來,她的興致很高,可夏軒函現在卻不那麽想見到她。每次一想到姚若梅,他耳邊總是容易出現安月那夜在電話裏的哭聲,像著了魔一樣,夜夜入夢。可隻要一見到她,就完全不是那麽回事了。姚若梅隻消稍加引誘,他便隻能俯首帖耳,順從乖覺了。

“梅姐,我今天有點累,所以可能不能陪你了!”

“哈哈,那正好,你可以不動,讓姐姐來伺候你就行了!”姚若梅並不在意,對於這種借口,她早已習以為常,見招拆招,駕輕就熟。

她說著,已經收了線。

夏軒函還想再說點什麽,卻隻能對著話筒張著口,然後頹然放下。

他轉頭看向窗外,星星正迷失在巨大的夜幕穹窿裏,找不到真實的自己。他清楚而又無奈地知道,若無人救贖,這場沉淪,他將無法逃脫。

然,若等到的不是救贖,便隻有,毀滅,抑或是消亡。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