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到了晚上,樓裏的姑娘都在各自的房間裏發愁,今天杜青黛和她們說了遣散的意思,讓她們回來考慮考慮。正想著以後的生計怎麽辦,突然就聽見樓裏一陣尖叫,似乎是從桃夭的房間裏傳來的。

姑娘們紛紛出了房門,正巧撞到杜青黛和春媽媽,便一起去了桃夭的房間裏。

連喚了幾聲,房中都無人作答,連平日裏常來的小和尚也沒有蹤影。眾人心下疑惑,推開門去看,就見桃夭倒在房中,麵色發紫。眾人嚇得大叫,還是杜青黛勉強鎮定下來,喊來樓下的龜奴,“快,快去找郎中來,有幾個給我找幾個!你們幾個,快找副床板將桃姑娘抬下去!”

眾人連忙去做,圍觀的姑娘們也慌慌張張地跟下去,就怕桃夭有什麽閃失。

等到房中的人都走盡了,杜青黛臉上的慌張一掃而空,看著空無一人的房間,臉色變得十分陰鬱。關上門,杜青黛開始翻找起來,凡是能夠藏東西的地方都沒有放過,連床下都掀了一遍。

將整個房間都翻了個底朝天,杜青黛卻什麽都沒有找到,不由得失神地站在那裏,喃喃自語,“奇怪了,難道不在她身上?”

“青黛,你要找的,是不是這個?”

聽到聲音,杜青黛頓時失去血色,臉色發白地向門口看去。剛剛還緊緊關起的門這時已經打開,桃夭沒事人一樣站在門口,手裏拿著個小盒子,“怎麽了,見到我沒事,很驚訝嗎?”

上一秒還是慌張的樣子,下一秒杜青黛就變了樣子,連忙迎上去,“桃姐姐,你沒事嗎?剛剛真是嚇到我了,我還以為你怎麽了呢!”

“托你的福,差點就死了,”桃夭手裏把玩著小盒子,漫不經心地看著杜青黛,她看起來非常惴惴不安,“你別擔心,他們都不在這兒,樓下那個桃夭還在毒發著,沒有人會上來。”

樓下閉著氣的小和尚隻覺得自己快要悶死了,說不定會成為第一個穿女裝死掉的小和尚,不過他還是動都不敢動,隻等著桃夭出現為止。

見心思被道破,杜青黛還是一副柔軟無害的樣子,很驚訝地問,“桃姐姐,你說的是什麽意思,我怎麽不太懂呢?”

將盒子放到桌子上,桃夭臉上的笑意也逐漸收起,“青黛,咱們明人不說暗話,隻要我將這盒子的東西拿出去,誰是誰非,大家一眼明了。既然我選擇現在留下來,隻是想問你點事情,你盡管照實說就好。”

不相信地看著她,青黛四下瞄著,想知道怎麽樣能夠離開這裏。

看桃夭抱著胳膊看著自己,杜青黛想想,還是放棄了,“說吧,想要問什麽。”

“理由,給我一個理由。”為什麽你會狠下心來,殺掉這麽多無辜的女子,用這樣殘忍的手法。

勾起嘴角一笑,杜青黛清秀的臉上嘲諷的味道如此明顯,“你難道不知道嗎,我為什麽殺了她們?”

緩緩走近桃夭,杜青黛的雙眼裏都是憤懣,“因為她們該死,她們不該活在

世上,結果了她們之後,我才能活。”

話說的模棱兩可,桃夭眯著眼打量她,剛想再問,卻見她飛快從背後抽出了一把匕首,向著桃夭的心口紮過來,“你也要死!”

桃夭心寒了,看著那柄匕首越來越近,隻覺得麵前的杜青黛已經魔障了,再沒有之前那個大家小姐的風度和優雅,完全就是個瘋女人。

就在杜青黛以為雙手會被鮮血沾滿的時候,背後突然閃過一個人影,“小心!”

接著,杜青黛覺得手腕突然一疼,手上的匕首掉了下去,桃夭的衣袖發出了清脆的布帛撕裂聲,從上劃裂到袖口,隨即在白皙的手背上留下了一道傷口。

將桃夭護到身後,天動見她手上受傷了,語氣裏一下子著急起來,“姑娘為什麽不躲開?”桃夭明明知道她會傷害自己,怎麽站在那裏一動不動,如果自己不衝出來的話,那把匕首一定會準準地插進桃夭的心口。

“我知道你在背後。”

輕描淡寫的一句,讓天動的埋怨一下子煙消雲散,不知道回答什麽,隻是將桃夭護得不留一點縫兒。

捂著發麻的手腕,杜青黛見這人橫插一腳,恨得咬牙切齒。這小和尚現在還是一身女裝,光溜溜的腦袋,臉上還有一邊膠狀的東西,看來是剛剛黏上去的麵具被撕了下來。

“桃夭,你怎麽不去死!”

杜青黛有些瘋魔地尖叫一聲,聲音刺得人耳膜都發疼,整個人都陷入了狂躁的情緒中,恨不得將桃夭和天動生吞活剝了才好。

冷冰冰地看著她,桃夭示意小和尚走開,麵對麵站到杜青黛麵前。撕下已經裂開的衣袖,桃夭將它裹在自己的手背上,不一會兒就被鮮血染紅。

“青黛,我自問待你不薄,你為什麽千方百計地置我與死地?”

“你怎麽會懷疑到我身上,”杜青黛昂著臉問,“我有自信這一切都天衣無縫。”

“就是因為你的天衣無縫,才讓所有懷疑的方向都指向了你。你能夠輕易拿到杜遠的印章,安排那些姑娘去濟芸廬出診;又能夠讓紀酌心甘情願地被使喚,當你的殺人工具,到頭來肯用自殺來維護;可以一把火毀了湖上的樓閣,將我調入綠波莊,也是你。但是很可惜,這麽多方向總結下來,居然沒有一條可以懷疑到你身上,這才最讓我懷疑。”

杜青黛眼裏陰鷙,“所以你就以身試法,想要逼我現身了,是不是?”

“沒錯,”桃夭說,“你知道我手裏有你要的東西,你一定會來。”

哈哈一笑,杜青黛說,“好,那你說,什麽是我想要的?是你手裏的盒子,還是你的命,嗯?”

“當然都不是。”一直沉默的天動開口,“是李青鄺的兒子,也就是我們口裏的饅頭。”

臉色霎時間蒼白了幾分,杜青黛還不認輸,“你們不要瞎說!既然你說我要找他,那好,理由呢,我不會平白無故地找一個隻見過兩麵的陌生人吧?!”

“你當然不會,”桃夭說,“除非那

個人至關重要,關係到你所有的大秘密。你害怕饅頭哪天想起來從前的事情,想起來之前家裏的事情,那麽你那個樓主爹自然不會放棄自己的親生兒子,你這個冒牌女兒真侄女兒,恐怕就不能這麽肆意妄為了吧!”

看杜青黛頓時方寸大亂,桃夭終於肯定了自己的猜測,沒錯,杜青黛早就知道了杜遠不是自己的父親,恐怕也是就這樣順藤摸瓜,發現了紀酌才是從前那個杜遠的事情。

“沒錯,你說的都沒有錯,我就是知道那個人不是我爹,我就是怕那個野種回來搶走我的一切!”杜青黛大喊著,整個人氣喘籲籲,雙眼裏都是濃濃的仇恨,“你不知道,我知道這個人不是我爹的時候,我都高興瘋了,高興得差點沒有一刀殺了他!這個人根本不是我爹,他隻會成天在那些花娘的房間裏瀟灑,甚至隻要見到漂亮的姑娘,都會花心機把她們納入樓裏,滿足自己的獸YU!”

誰能夠體會,自己的父親和從前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忘記了自己早逝的亡妻,成天和那些下賤的女人尋歡作樂,甚至連自己的親生女兒在場的時候,也不會在乎。在一次醉酒後,杜遠醉醺醺地倒在床上,看見杜青黛在房間裏,一把按住了她,不管不顧她的尖叫和求饒,強行占有了她。

一身斑駁地躺在那裏,杜青黛哭得嗓子都啞了,看著一旁醉氣衝天的人,她有一刻想要殺了他,即使他是自己的父親。

但是下一秒,這一個借口都被毀了。

男人眼睛微微張開一條縫,看見杜青黛在身邊,還以為是自己在夢中,不禁嘟囔地說,“哼,幫助大哥樣女兒一點沒有好處,居然長成這個樣子,要是漂亮上一點,說不定還心甘情願一些…”

這一句,不啻於五雷轟頂。

強忍住自己嗓子裏的顫抖,杜青黛輕輕問道,“你,你是誰?”

“我,哈,我從前是李青鄺,現在是杜遠了。”

低語完一句,男人沒有再說話,沉沉地睡了過去。

杜青黛坐在床上,腦子裏空空如也,卻疼得想要炸開。忽略下身的鈍痛,杜青黛毫無感情地開始換衣服,清理痕跡,順便喊來侍奉自己的丫鬟,讓她去服侍杜遠。

這種服侍,大家都明白。

站在門外,杜青黛背靠在門上,聽著裏麵的動靜。開始時是女子的嬌軟耳語,接著就是男人的清醒,最後就成了低低的曖昧聲。

那一晚,杜青黛心就死了。她一夜之間失去了純貞,失去了慈父,失去了所有的自尊。

“從那一刻起,我決定,要讓世上所有不安分,又愛賣弄樣貌的女子,通通都付出代價。我要讓她們親眼看著自己那張臉是怎麽不見的,就連轉世投胎都沒有臉了!哈哈哈,她們活該,她們活該!”

撕心裂肺地笑著,笑得杜青黛滿臉都爬滿了淚痕,甚至一下子一個趔趄,跌坐在地上。漸漸的,那笑容就變成了淒苦的哭泣聲,穿入了桃夭和天動的耳裏。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