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四元劫
摩勒回首看看嗡鳴不已的王鼎，正愣怔間，對麵紅衣少女看著同樣蜂鳴不已的火紅色玉玦，興奮地像是發現了新大陸：“兀那漢子，你那鼎可是土族神器？”
摩勒點點頭。隻見那俊逸青年執劍抱拳道：“這位兄台，在下方辟符，恭為金門宗主，這位是我宗元老海伯，出身水族，這位是火族厭離公主，敢問兄台高姓大名，可是土族嫡裔？”
方辟符話還未完，少女厭離**的棗紅色馬駒忽地一個人立，厚唇一咧道：“大個子，我叫林奇。你背上背的可是你媳婦麽？”厭離驚呼一聲掉落馬背，跳起來對馬駒拳打腳踢。口中還在碎碎念：“你個死小賊，叫你尥蹶子摔我！”
摩勒看著這群古怪的人，警惕之餘，還禮道：“在下昆侖奴摩勒，各位可是來自那小千世界？”
話說方辟符等四人自離開木族後，乘坐星漢浮槎一路西行，隨著時間流逝，便察覺到氣候越來越異常。先是晝夜溫差變得奇大，白日裏烈日炎炎，像是烘烤大地一般熾熱難當，夜裏當明月高懸，冷風如刀，凍入骨髓。林、海、厭三人修行有成，早已寒暑不侵，方辟符除卻心劍念力，身如凡夫，卻是大受苦楚。每至夜幕降臨，須得厭離點起爐火方能度過，比之肩上的蟲寶寶還要不堪！
不但如此，一連數月風雨雪雹交接來襲，一反小千界四季如春的常態，海伯連歎古怪，方辟符修行天地人日久，心中常現末日幻象，怔仲不寧。
像是印證方辟符的預感般，大地上出現了堪稱恢弘壯觀獸潮。大至山丘巨嶺的恐龍、鯨象，中至商羊、嗷兔、虺狼，小至蛇蟲鼠蟻，黑壓壓無邊無際至地平線潮湧般奔騰，方辟符等人趴在船舷上看著下方塵土遮天互相聲震如類的情景，饒是見過鯤鵬施虐也變得麵色如土，暗暗慶有幸星漢舟可憑空飛行。
萬獸奔騰中，河澗隻在頃刻間便被鼠蟻鋪平，再被野獸踐踏而過，森林巨木紛紛折斷，山丘踏平，沼澤夯實，眾人正失神間，忽聽得林奇喊道：“有東西在後麵追逐它們！”
追逐？開玩笑，地上野獸昆蟲怕不有億萬，論凶殘，還有何物凶過鯨象恐龍？論數量，還有什麽多得過地上蟻蟲？
海伯卻望著天際一片烏雲麵色慘變，失聲道：“不好！是欽原！大家速度找尋藏身處！”急轉星漢浮槎，卻是晚了。
隻是幾個眨眼的功夫，那片烏雲已飛近了。厭離也認出了這種怪鳥——欽原。麵如土色，喃喃道：“怎會這麽多？怎會這麽多？！”
欽原像鳥但實際是蜂，如山雞一般大小，卻長得如馬蜂一樣，劇毒無比，蟄獸獸死，蟄樹樹枯。更兼此物生性貪婪，似是將蟄物當成**一般，所過之處飛鳥走獸蟲蟻樹木無不荼毒，在小千界屬於公敵般的存在。所幸此物生殖艱難，從未造成大災。似今天這般遮天蔽日實在是駭人聽聞！
漫天欽原發現了星漢浮槎，嗡嗡巨聲中直撲而來，光是震耳的嗡鳴就令人頭疼欲裂，更遑論那猙獰的獠牙和尾部翹起的青幽幽的巨針！
林奇大喝一聲，手捏印訣，一道結界罩住了星漢浮槎。
噗噗噗聲中，透明結界被蜂擁而上的欽原密密麻麻壓了上來，舟中頓時暗無天日，看著擠壓變形的怪蜂，眾人又是恐怖又是惡心！
欽原們口尾齊用，啄擊界幕，林奇手捏印訣，額頭汗出如漿，雙臂顫抖，眼看支撐不住，大喝一聲，咬舌噴血堪堪抵住！
隻聽得厭離尖叫一聲，原來一隻欽原像鑽破氣泡的蟲子般竟突破了結界，嗡嗡中向厭離疾馳而去，眼看尾針已堪堪觸到了厭離的嬌顏，厭離大叫一聲閉目待死，忘了還擊。隻聽噗地一聲，一道劍氣劃過，欽原斷為兩截，方辟符心劍出手了。
厭離還沒緩過神來，卻見噗噗數聲，又是幾隻欽原破界而入，林奇叫道：“我頂不住啦！”海伯用冰箭術、方辟符召出千道心劍合力將進來的欽原盡數擊斃。厭離趕忙運用周天火德真訣，隻見渾身火氣繚繞，倒是把欽原遠遠逼了開去。
進入的欽原越來越多，結界在轟然聲中爆碎了。
方辟符心劍如波，波波四散炸裂，海伯冰雹、冰箭如暴雨般使出，厭離火焰如長龍般將一片片欽原烤得焦臭四溢，林奇身形飄忽不時拉開一個個空間結界將一波波欽原誘引進去再沒有出來。
隻半柱香功夫，四人就覺得真力念力漸衰，欽原卻似無窮無盡般不見減少。俱是心生驚怖——難道今番真要全部喪命於此？
正惶急間，卻見一個白胖胖的肥蟲從方辟符懷中跌了出來，正是熟睡中被顛簸醒來的蟲寶寶。隻見蟲寶寶肥軀一滾，用短足擦了擦小腦袋，綠豆眼睜得比蠶豆還大，興奮得吱吱直叫，張開僅有兩顆乳牙的小嘴——
令人瞠目的一幕發生了！
所有的欽原身形一定，像被無形絲線束縛住一般六足疾彈首尾晃動，隨著蟲寶寶腮幫子一鼓一吸，成千上萬隻欽原像條黑色的瀑布般被吸入蟲寶寶的嘴裏。
淵源不絕的欽原從無邊天際匯聚成一條溪流盡數進了蟲寶寶口中，足足過了頓飯功夫，隨著最後一隻欽原在嘶鳴中被吸入，天空恢複一片晴朗！
眾人軟軟倒在鋪滿了欽原殘屍的船板上，傻傻地看著蟲寶寶打了個飽嗝兒，肚子漲了一圈兒，砸吧下小嘴辛苦地向方辟符爬去，沒爬幾步就被厭離一把抱在懷裏，貼著臉摩挲不已：“小乖乖，還是你厲害，姐姐給你吃奶奶！”方辟符三人一陣眼暈。
星漢浮槎繼續西行，如此又過得數年，四人又見過各類飛鳥遷移，萬獸狂潮，但再沒有遇到過欽原成災的危難，卻是又遇到了更為駭人的天災。
先是地震。千裏平原在劇烈的震蕩中瞬間裂開深不見底的深淵，山崩地陷，生靈塗炭。還有火山爆發，噴射出巨大的蘑菇雲令白晝刹那間變成黑夜，硝石燃燒的硫磺味百裏之外都清晰可聞，熱浪似要將空氣燒化一般。
再是風災。龍卷風席卷大地，海嘯奔騰萬裏，空中巨石如飛。星漢浮槎如巨浪中的一葉輕舟，海伯一人已無法控舟，幸得林奇幫助，又將舟上眾多從金門帶出的物資丟棄殆盡才堪堪保住。經此一役，金門傳承損失泰半，海伯心疼的垂淚自責，方辟符一再安慰，眾人才重新振作前行。
接著是水災。海水彌漫大地，一片汪洋無際，四人一度以為又回到了海上。裸呈的淺灘堆積的萬千走獸屍體腐爛臭氣直衝霄漢，眾人頂著作嘔欲吐，花了數月的功夫才走過水難之地。
最後是火災。眾人親眼看到雷火劃破天際，一望無際的森林被火舌中呻吟，萬千動物被瞬間燒為灰燼，極目千裏融於火海，活脫脫就是一番森羅地獄景象。
離開木族已第十個年頭，大地滿目瘡痍，四季肆虐狂暴，方辟符等人發現，就連空間都變得極為不穩定，充滿了裂縫和黑洞，若非林奇天生的空間敏銳感，星漢浮槎怕是上百次地駛入了空間裂縫，化為粒子塵埃。到得後來，海伯索性把行駛權交給了林奇。
舟上眾人疲憊不堪，再沒有駕舟西遊的閑情逸致。一日，林奇在日月同時出現在當空時，喃喃道：“日月齊出，地水火風四元劫起，這是界崩之象！”
眾人詢問何謂四相劫，林奇說道：世界由地水火風四元素構成，一界生成，必由四元齊聚起，至金木水火土五行定畢；一界崩壞，也必由四元崩亂起，至五行滅畢。日月齊出，就說明四元已亂，製衡不了天地運行規律。這一界怕是要崩壞了！
厭離呆呆怔住，道：“那我阿父阿母和千百族人豈不是……”
林奇默然。
厭離哭道：“求求你，無論如何、無論如何，我都要救得他們。”
海伯歎道：“成住壞空，乃是界道運衍法則。人生百年轉眼，即便我等修士，也不過是多得一個轉眼，阿離，你要看開些。界崩之下，螻蟻無存，便是我等難道能逃出劫數麽？”
厭離一邊搖頭一邊哭，轉身飛奔入艙內。
“現下我們當何處何從？”海伯看了看林奇，又看了看方辟符。
方辟符蹙眉道：“如今之計，當然是能出此界最好。然而，土族杳無蹤跡。五神器沒有集齊。我等又有何良策？”
林奇神色一動，欲言又止，終究長歎一聲。
海伯道：“據我所知，土族傳承幾乎是這一界傳承最為久遠的種族，滅族可能性不大。如今隻好一條路走到底，繼續尋那土族。索性賭上一賭，若我等命不該絕，就能找到土族，集齊五神器。”
方辟符點點頭，向林奇問道：“林兄，你看如何？”
林奇道：“如此，應加快飛航速度。這界崩會長則可持續百年，短則隻有一瞬。”
海伯與林奇相偕使力，星漢浮槎加速近一倍，繼續西行。厭離在艙內悶了幾天，在方辟符的安慰中出的舟來，成日鬱鬱寡言。
又過了月餘，星漢浮槎飛到了一座連綿的黑色山脈前。厭離驚聲道：“黑曜山？！”
“是什麽所在？”眾人詫然。
厭離回過神來，指著山脈道：“離我火族部落向東三百裏，便是這黑曜山，幼時我還隨著阿父來過這裏。”
方辟符楞了半天，吃吃道：“你是說，我們從火族一路西行，十幾年時間轉了一大圈，才發現回到了原地？”
厭離篤定地點點頭，方辟符想笑卻笑不出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