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聖上來訪

那股酸澀就像吞了什麽東西般,難以下咽,微地開口淚水卻先一步落了下來。

“爹……”

嗚咽的聲音在白雪覆蓋的村落傳去很遠很遠,像是壓抑了幾世的情感倏地釋放,一刹那的時間,雙膝就重重跪在了地上。

“將軍!”見臻遠跪地,站在一旁的將士們忙驚呼一聲。然後又是一瞬,幾百士兵齊刷刷地卸下兵器,啪地一聲重重跪在了雪地裏。

樹上的積雪因這百人一跪嘩地墜落下來,抬頭眼見的範圍裏雪沫飛揚。隻是晚到了半個時辰,再入眼的便是血流成河的村落。臻遠緊緊握著那男屍的手,濃重的眼眸中哀傷一片。

那次所見的櫻琦村,一切幾乎被毀壞殆盡,就連村人居住的房屋,都被那朝廷的軍隊放火燒了幹淨。那之後,臻遠沒有繼續在櫻琦村停留,他帶走了那具像極了他父親的男屍,將他焚燒後剩下的骨灰裝進了隨身攜帶的酒壇。然後裝作什麽都沒有發生的樣子,回去了皇城。

至皇城,舒詹親自出城迎接,一句哥哥硬是讓臻遠的心揪緊了許。那之後,一切如常,舒默的人再沒有來尋臻遠,自然地也不可能再為他帶來什麽消息。

而之前,舒默給他的書信,上書櫻琦村事件一事,臻遠也不知其真正意思。如果一切真如舒默所說,舒詹才是背後一切的掌控者,那麽,作為一國之君,他到底是打了怎樣的如意算盤?

還有最致命的一點:如果舒詹不能相信,那臻遠又有什麽理由去相信舒默。一母所生之子,性情大都類似,真要說,那就是誰都相信不了。

“哎……”思至此,擁被而臥的臻遠重重歎了口氣。

這些留存在記憶裏的爾虞我詐與勾心鬥角,讓他再沒有以前麵對舒詹的沉靜。特別是心底那點不自在,讓他無法用平常的心境去對待舒氏二兄弟。

而說到底,就是不信任。

擁被而臥,腦海中除了回放當年櫻琦村的慘案,就隻剩下那點昏沉。臻遠不知道如何才能將這種感覺泯滅,反倒是越這般想越是混沌,恍恍然的,竟然就那樣睡了過去。

再醒來的時候,臻遠看到了

他現在最不想見的人:舒詹。

依舊是熟悉的臉龐、熟悉的微笑,然自那櫻琦村事件之後,臻遠心中多少都有了點芥蒂。那事件最後舒詹給了一個冠冕堂皇的理由,說的是櫻琦村患了毒疫,為防止疫情擴散影響民心,所以才逼不得已使用了朝廷的軍隊進行鎮壓。

臻遠聽到那個理由後心中隻有苦澀。什麽毒疫?什麽鎮壓?這一切怎就偏偏那般湊巧,湊巧到隻和他相差半個時辰!

一切幾乎都是可以下結論了,但臻遠卻又想到了這事件中的另一層:舒默。如果一切隻是舒默單方麵的計劃呢?櫻琦村可能真隻是染上了毒疫,不過是,這個契機剛好被舒默把握了,所以才出了這樣一場好戲。

但事實真相到底如何,饒是臻遠,也想不通徹。

就像現在眼前之人,那張熟悉的麵皮下,隱藏著的,究竟是怎樣的內心呢?

“遠哥哥,你醒了?”

清脆的聲音還沒有脫去少年的稚嫩,臻遠一恍惚,然後對上了床前站立人的眼睛。

緩慢地挪了挪,臻遠掙紮著從床上坐起身來:“皇上,你怎麽來了?”一句話溢滿了驚訝和受寵若驚,然臻遠的心底卻是一片通徹:嗬!果然是來了呢!

當然,這心底想的事舒詹是萬不可能聽到的,於是這話一出,舒詹便趕忙走近,一臉責備地扶住了臻遠的肩膀:“快躺下!”稚嫩的聲帶了一點不可聞的威嚴,舒詹眉頭一皺,將欲起身的臻遠再次按回了床上。

“遠哥哥是拿我當外人麽?這麽繁文縟節,在你我之間就該省了去的。”舒詹佯裝怒氣地說道:“況今日遠哥哥還染了風寒,詹兒是萬不能讓你行這大禮的!”

說罷,舒詹一臉堅定地看著床上的臻遠,就像他說的就是真理般,再不能更改萬分。

臻遠苦笑:“好!那今日就不行這禮了……”

“嗯!”

麵前的少年乖巧地點了點頭,一副溫和無害的模樣。臻遠心底一怔,倏地抹去泛起的那點疼惜。

這人,如果表麵上表現出來的就是他心裏的想法,那麽,一切便都會簡單的了。隻是,臻遠

即使再怎麽工於心計也猜測不到此時,舒詹的內心想法。

於是,接下來的時間裏兩人皆沒有再說話。舒詹表現得也是極為尊敬,端茶送藥更是舉手就來。寒暄幾句,再次交代了臻遠要好好休養注意身體後,舒詹才起身回宮。

走出將軍府,天色已經很亮,外邊的宮轎正靜靜地等在在。舒詹上前,那行人皆恭敬地行禮。然後,前邊的侍衛大喊一聲起轎,於是便真正朝著皇宮走去。

遠去的背影越來越遠,直到再看不見,將軍府前看門的侍衛才轉身進了將軍府。

“稟將軍,皇上已經離開了……”臻遠身邊的一暗衛在確定舒詹確實已經啟程回宮之後,方趁人不覺悄悄潛進臻遠的臥房。

臥於床上的臻遠一改之前,在舒詹麵前表現出的孱弱,雙眉緊鎖,似是沉思了一會兒,道:“你趕緊把一些蛛絲馬跡清理幹淨,皇上的心思太過深沉,倘若被他發現一點馬腳,那他一定會起疑,到時候順藤摸瓜我們就會處於劣勢……”臻遠咳了幾聲:“太醫那裏你記得提前打點好!……”

“是!”一旁的暗衛重重應了一聲,然後半晌,他又抬起頭來,欲言又止。臻遠看到他的神情,心下明白他要說的話,於是也不遲疑,直接開口道:“有什麽話就問,別吞吞吐吐的!”

“是!”暗衛又重聲應了一句,順著臻遠的話自顧問出了自己的疑惑:“將軍,屬下不明白,皇上剛明明已經見你臥病在床了,這之後,又怎會起疑?”

“不會起疑?”臻遠冷冷笑道:“如果舒詹本人真像他表現出來的那番就好了,剛剛的探病隻怕是,醉翁之意不在酒。”臻遠吸了口氣,平靜地說道:“再者,皇上並非我手足,多疑多思。怕是多年前,他就對我有了戒心。像今日,即便看到我纏綿病榻,約莫也不會完全相信。”

“原來如此!”恍然地應道,暗衛忙單膝跪在了臻遠麵前:“屬下明白了,屬下這就去辦!”

麵前的人終於退了下去,臻遠再次擁被而眠。這次的事情看來真的要有些複雜了。

“也罷,且讓我看看你的真麵目吧!……”臻遠自語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