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不是嗎?

匍匐在地上的宣啟,毫無疑問承受著巨大的痛苦,已經看不出人形,就像是一灘爛泥,完全做不出任何動作,不要說是開口,就連一道神念也傳不出了。

眾人不住的搖頭,在場的都是明眼人,都已經看出就算是純陽之氣也已經保不住他了,除非是有人拿出仙寶,也許還能救其一命。但是先不說誰的手頭有這種寶物,就算有誰會拿出來給他用?

宣啟的命在眾人的眼裏說實了並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究竟經曆了什麽,弄清楚了什麽,古蘭城發生了什麽。

隨著時間緩緩的流逝,宣啟本就微弱的氣息逐漸的衰弱。

右乾的眉頭緊鎖,似是惋惜,似是無奈的搖搖頭:“哎,老夫已經無力回天,宣道友的命隻怕撐不夠一時半會了。”

聞言的眾人臉色陰晴不定,古蘭城的情況對他們來說就是燃眉之急,而且發生了這檔子事,因為事發突然沒有來得及封鎖,已經傳開,倘若是之後再找人前去,怕是未必有人願意了,強求隻會讓人心渙散,得不償失了。

血狂在這個時候開口了,大大咧咧的帶著一股霸道和狂妄:“我們用神識探入他的識海裏麵直接搜魂不就可以了?”

聞言的眾人皆是為這句話感到汗顏,略帶怪異的看他一眼。

搜魂,是一種歹毒霸道的神通之術,能夠強行透入對方識海,提取出自己所要的記憶,隻是會不可避免的使得對方的識海受到傷害,輕則神識有損,需要花費大量的時間來恢複,重則變成癡呆,一生都難以恢複,直接死亡也是有可能的。受損的程度一般和對方的抵觸程度有關。

不過眾人汗顏歸汗顏,這個方法如果行得通確實是一個方法,反正搜魂也不會是他們出手搜魂。

隻是右乾的話語讓這個方法落空了。

“血狂道友此言差矣,宣道友命若懸絲,識海幾乎幹涸,處處裂紋,莫說是搜魂之術,就算是有神識進入恐怕都會立刻讓識海崩潰,立刻身隕。”

就在這說話的功夫,宣啟的生命氣息已經開始斷斷續續的了,這是微弱到了極致,隨時可能身死的表現。

右乾見此,隻能是發出了一聲輕歎,麵色疾苦,感慨萬千。

而也就在這個時候,一個羽望所熟悉的聲音在眾人耳邊響起,緊接著是羽望所熟悉的一道身影出現在宣啟身邊。

“血漫膚,煞入髓,識海裂,靈魂枯。這人就是你們派去古蘭城的?”

此人正是郭傑分身,他的到來,如同鬼魅,在場的大多數人事先都沒有任何感應,他就好似憑空出現一般,尋不到蹤跡。讓眾人吃了一驚

張道羽最先反應過來,並不拖大,先行表明友善的一禮,方才開口:“道友所言無誤,敢問道友可有救治之法?”

這話說的很巧妙,要是他人這種情況下開口,估計第一句問的會是“你是誰”,問其身份,來曆,再說眼下的事情,不過這般開口便很容易讓對方心裏產生不喜之意。而張道羽到底是執掌一教的人物

,他的這一句避免了不必要的麻煩,同時也節約了寶貴的時間。

“如果時間再早些也許我有法可救,可是現在我也沒有辦法了。”郭傑分身搖搖頭,歎息著說出這這句話,眾人不可避免的流露出失望之色,隻是在這個時候郭傑分身突然將話鋒一轉:“但是我有一術,類似於飲鴆止渴,回光返照,可以讓他短時間內恢複一些,可以讓他將所見的傳達出來,讓我們知曉他經曆了什麽,隻是此術失效之後,此人必亡。”

聽到這裏的眾人內心多是欣喜,但是表麵上卻都是沉重萬分,麵麵相覷後才點頭答應。

不過也有例外,血狂當即就麵色一喜:“無妨無妨,還望前輩施展此術。”他之前和郭傑分身有過接觸,看見其出現最為震驚,聽到這話語也是最為欣喜。

不過眾人都知曉其性情,沒有搭理他,右乾退後一步,將宣啟交給郭傑分身,而張道羽則是誦了一聲道號,才做出決定:“既然如此,還勞煩道友出手。”

郭傑分身也不多言,他並非迂腐之輩,一條性命,在他經曆的年代不比草木貴重多少。

隻見他氣勢一變,磅礴而玄妙的氣勢如同水銀向著周圍傾斜,無孔不入,就算是在場眾人修為高深,也是感覺到了一股窒息的壓力撲麵而來,其中青鬱修為最低,本該最難抵禦這股壓力,所幸是郭傑分身不知道有意還是無意的避過了她,讓羽望打算幫青鬱擋住這股氣勢的想法並沒有實施。

羽望不需要幫青鬱抵擋,而他的師兄自然更不需要他幫忙,他也得以凝神貫注的看著郭傑分身的一舉一動,感受其中的奧妙。

隻見郭傑分身的背後出現了半枯半榮的大樹虛影,樹枝搖晃之下,充滿翠葉的一邊“颯颯”做響,欣欣向榮,而枯敗的一邊卻是吹起一陣陣陰風,陰森可怖,兩邊對比起來很是詭異。

而同時,郭傑分身左手揚起,食指中指並攏伸出,其他三指彎曲,一團青綠色的光芒便在其兩指前段凝聚,緊接著就是深黑色的氣體在其掌心環繞成團,他的麵色有些凝重,揚起的左手緩緩的向著宣啟血肉模糊的頭部按去,一時間也不顧血汙,按在其頭部,青色的光芒沒入了其眉心,而黑褐色則沒入其臉部。

做完這些的郭傑分身呼出一口氣,神色一鬆,站了起來,他的左手此時已經布滿了血汙。

“好了,一會他就會轉醒恢複過來,不過能恢複到什麽程度我也不清楚,能夠堅持多久更是不知道。”

而一旁凝神觀看的羽望此時卻是看出了一些端倪,他感覺到了那團青綠色的光芒是生機,而深黑色氣體則給他的感覺和極陰之氣有些相似,但是他知道這兩者並不一樣,也感覺到了其中的差別。

雖然表麵區別不大,但是實質上卻是天差地別,極陰之氣的感覺類似寂滅,荒蕪但又不全是,而這黑色氣體給羽望的感覺是衰敗,枯槁,最終化為塵埃。

而正印證了郭傑分身的話語,宣啟的氣息在這個時候壯大了不少,雖然不比之時,但是這是一個

很好的消息,他在地上發出了幾聲嗚咽而沙啞的聲音,羽望敏銳的察覺到,這是他恢複了意識,感受到了劇痛在痛苦的呻吟,但是由於可能是力氣不足,也許是其他原因,變成了這樣。

而郭傑分身見起醒來,雙手捏訣,他身後的半枯半榮的樹影招搖,幾道青綠色的氣體從其繁榮的一邊飄蕩而出,沒入宣啟的體內,讓宣啟的狀態又好上了幾分。

隻是宣啟此時依然燈盡油枯的狀態,隻是回光返照而已,這幾道青綠色的氣體也隻是讓回光返照更強烈幾分而已。

時間緊迫,張道羽連忙開口,字句吐的格外清楚,幾乎是一字一頓:“宣道友,你們經曆了什麽?其他三人呢?”

其他的人也是迫切等待著宣啟能夠快點回答,但是誰都知道此事很急,但是也急不來。

隻見宣啟的眼睛睜開了,隻是雙目無神,他全身微微顫抖,聽見張道羽的話語後,頭忽然一側,看向他,兩眼睜的大大的,恐懼充斥在其瞳孔內。

“死了..全死了..他們都死了..血!,我看到了血..”宣啟的聲音顫抖著,十分沙啞,就像兩塊粗糙的石頭在互相摩擦,怪滲人的,語氣卻又近乎喃喃:“還有,我看到了人..不對!”突然他一急,聲音變大了幾分,換來的是一陣劇烈的咳嗽,仿佛要將心肺咳出來一般,緊跟著一口烏黑的血從其嘴裏噴出,濺在地上。

這口烏黑的鮮血在眾人看來就像是宣啟的催命符一般,不由得麵色一變,其中張道羽連忙開口:“宣道友,你身體尚未康複,慢點說不急,我們在聽。”

而聽聞這話的宣啟卻是發出了慘笑,拚命的搖頭:“不,不,不,我活不了了,我見到他們..他們的時候..我就活不了了..他們是人?不對,他們不是人..他是是人?”

瘋瘋癲癲的話語,淒厲的笑聲,讓眾人皺起的眉頭。

不過宣啟卻在這個時候突然平靜了下來,兩眼露出了迷茫之色:“赤紅的天,鮮血做的牆,紅色的天幕,還有那一道道似人非人的身影,他們都死了..死了..他們也死了..我也死了,隻是我撐了下來,離開了哪裏。”

說道這裏的宣啟突然聲音再變,整個人躺在了地上,好像瘋癲了一樣,仰天大笑,笑聲卻淒厲無比:“哈哈!他們都死了,我也死了!對啊,我死啦,都會死的..會死的..紅色,那是血的顏色..死的..都會死的..會死的..死的..不是嗎?”

宣啟的聲音越來越微弱,到了最後那幾乎囈語,所幸眾人修為高深距離不遠,也還是都聽得清楚。但是最後宣啟突然直立了起來,嘿嘿的笑著,讓人毛骨悚然,汗毛直立。

“我死了,他們死了,你們也會死的,不是嗎?”

最後一句話,像是輕聲的詢問,卻如同幽冥的風聲。

然後宣啟的頭低了下去,再沒有動彈,他的生命氣息已經消失了,那最後一句“不是嗎?”仿佛耗盡了他所有的生命。

宣啟,死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