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秋菊花展

自那日談心後，我去哪便多半帶著紫蘇，這日閑來無事，我們一同出府逛街。經過一家賣桂糖糕的小攤，商販熱情地吆喝，“好吃又便宜的桂糖糕哎，兩位姑娘要不要嚐嚐？”

不由想起最愛桂糖糕的默書，我叫紫蘇買了一包，兩人邊走邊吃。默書如今官拜兵部侍郎，政務繁多，現又出了白悅兮的事，夠他忙的了。隻是，既然默書已查出當年往事，古殤兄弟倆又可否知曉了舊朝小皇子的行蹤？若他們知曉，會當如何？腦海又浮現古殤那張漸晰的臉，我莫名心跳加快。

“好運？”耳邊有不確定的男聲響起，我猛地一顫。待抬頭，對麵的人發現是我，猶疑登時成了欣喜。瞥見我手上咬了幾口的桂糖糕，他帶了調侃的笑道，“想什麽呢，連糕點都忘記咬了？”

我望著他，五官分明，眉眼俊朗，美男子一個，可說出的話麽…我將糕點塞進他手，“你怎麽會在這兒？”

“我剛下朝，回府會路過此地，沒曾想能遇見你，可見咱倆的緣分著實不淺呢。”一口吞了剩下的桂糖糕，他眨著眼笑應，雲淡風輕的模樣不曾改變分毫。

乾朝規定，皇子需封王才可賜府獨居，可，古殤這位大皇子年方二十四，尚未封王，皇上卻賜了座府邸於他，讓人大為費解，不知其意。不過，據穆老爺所言，先皇自二十年前改朝換代，登基為新帝，隻短短三年便猝然薨逝，由時為太子的當今聖上即位。皇上克己守責，勤政愛民，那幾年風調雨順，國泰民安，直到十五年前，寧瑤長公主的下落被得知。如了解的那般，皇上對寧瑤長公主百般疼千般寵，甚至不惜放任其幹預朝政，日益壯大勢力，隻怕皇上不僅是為了彌補當年滅她國家、殺她親人的愧疚之感，更是真心愛她的。如此說來，這兩位皇子，所謂皇上的親生骨肉，皇上怕是沒有多少情分於他們的。

皇上尚在，皇後、倨王爺勢力又盤踞牢固，還有不知蹤跡的神秘的洛風，這場戰爭，古殤兩兄弟要贏，恐怕困難重重。念及此，我不禁抬眼看他，不料他忽地將臉湊得我極近，細細打量了幾眼後道，“不過一段時日未見，好運你怎的消瘦了？”說著還輕薄地伸手捏了捏我的臉，“以前摸著尚有光滑細膩之感，現在竟還硌手，全然剩下骨頭架子了，是倨皇叔一天不好好招待你吃飯

嗎？”

無賴。我隻在心裏罵，身邊的紫蘇早已看不過眼他的輕薄，她攔在我麵前，指著古殤的鼻子嚷，“你這般登徒子，休對你家姑娘無禮，再說倨王爺對我家姑娘可好呢，吃穿用度樣樣不缺，用不著你瞎操心！”

古殤眸光一黯，沒有再出聲。

還未思考，我的話已出口，“我即便不是薑若蝶，亦算倨王爺的客人，他待我客氣，不過是盡賓主之誼，是該有的禮數，紫蘇，你可不要往歪處想。還有，你可知你麵前之人是誰，他可是鼎鼎大名的大皇子，與倨王爺是叔侄，自然有權利過問咱們的事，你如此放肆，惹惱了大皇子，可是會被殺頭的。”

一番話，逗得古殤樂開了嘴，卻把紫蘇嚇傻了眼。

古殤裝模作樣清了清嗓，沉吟開口，“佟姑娘，你這婢女膽子可算大呢，竟公然吼叫皇子，罪過當真不輕…”望著紫蘇煞白的小臉，婆娑的淚眼，他貌似心情大好，接著道，“不過呢，本皇子念在是初犯，所謂‘不知者無罪’，便就免了吧。但是，可沒下次了哦。”

紫蘇遭此大赦，重重舒了口氣，點頭如搗蒜，伶牙俐齒全沒了。

“哎，你去城西伊雅園了嗎？”

“正打算去，趙兄你呢？”

“我剛剛回來，那裏的菊花開得真好呢，值得一看，你快去吧。哎，到了記得喝上一杯蜂蜜清菊茶，真真不錯。嗯，嗯，我先回家了，你且路上慢點。”

匆匆而過的兩位路人的交談聲傳入耳裏，我拿眼瞧古殤，他會意，解釋道，“近來正是菊花競相開放的時節，城西伊雅園舉辦一年一度的秋菊展，遊人慕名前去，絡繹不絕。”

菊花展？我大喜，下意識地一把挽住他的胳膊，“那我們也去吧。”

古殤看著我的舉動，嘴角微微揚起，點頭道了聲“好”。

“好運，除非你親口說，不然我決計不會往歪處想。”路上，紫蘇因畏懼古殤，堅持離我們五步遠，古殤難得地趴在我耳畔柔聲說。

我一怔，繼而淺笑開來。原來，我的話他有往心裏聽。心裏邊偷著樂，我隻是找了話題打趣他，“大皇子一番恩威並施，把我的丫環馴得服服貼貼，我哪裏還敢再親口對您說什麽了。”

“喂，小丫頭，那婢女

可是被你嚇壞的，本皇子不過是配合你一下而已，可別誣陷好人呀。”

我好笑地看著他大呼小叫的樣子，反擊到底，“大皇子你長相涼薄，舉止輕佻，且油嘴滑舌，分明就是登徒子，還好意思說自己是好人？沒皮沒臉，非登徒子無疑。”

“佟好運，一段日子不見，你可愈來愈牙尖嘴俐了啊…”

相傳皇都首富鍾卓鍾老爺的結發妻子酷愛菊花，為圓愛妻心願，鍾老爺自五年前起開始舉辦秋菊展，引得世上皆慕名前來，共賞菊花盛開之美景。

伊雅園熙熙攘攘，好不熱鬧，最惹人眼球的還是一盆盆競相開放的雅菊。金秋時節，寒花開已盡，菊蕊獨盈枝，萬紫千紅，姿態迷人。白菊有月下白、玉牡丹、玉寶相、貂蟬拜月，紫菊有碧江霞、雙飛燕，紅菊有美人紅、海雲紅、繡芙蓉，花團緊簇，開時散發出陣陣清香，著實可喜。

我走上前佇立觀賞，不覺輕吟出聲，“待到秋來九月八，我花開後百花殺。衝天香陣透長安，滿城盡帶黃金甲。”詩的境界太過豪壯，貌似不是特別應景。我在心裏作了個評價。

“嗬，沒承想好運一介弱女子竟有這般心誌。”古殤的臉上似帶著戲謔的笑，而後合詩一首，“颯颯西風滿院栽，蕊寒香冷蝶難來。他年我若為青帝，報與桃花一處開。”

此時的他顯露出與生俱來的高貴與霸氣，仿若天生的王者。隻是，蕊寒香冷蝶難來，終究站在那個高位的人是孤獨寂寥的吧。

“真正胸懷大誌的人是在這兒，卻並非我呢。”無意設想那麽久遠，我盡量輕鬆笑道。

古殤突地轉過臉緊盯我的眼，“若是我說，現在這一切並非我真心想要的，你相信嗎？”

他的表情過於鄭重，眼神過於透澈，我竟鬼使神差般，點了點頭。這一切並非你想要的，那你真心想要的是什麽？

古殤似鬆了口氣，表情驀地開心起來，彎腰折下一朵開得正好的紫菊，他小心別到我的發間，笑得炫目，“家家菊黃盡，梁園獨如霜。瑩靜真琪樹，分明對玉堂。仙人批雪氅，素女不紅裝。好運，在我心中，你便如菊花般，不嬌豔，不冷寒，卻自有一股清雅淡泊之氣，讓人舒心得緊。素女不紅妝，即便如此，卻會永遠成為我眼中最美的風景。”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