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累了
花千偌背對著手走在前方，光著的腳在柏油路上輕輕點著，輕盈地像是隨時都可以飛起來。黑色的發，透明的身子，恬靜的笑凝望著天空中最後一片黑暗，微亮的光像是在一片汪洋之中泛起的魚肚白。她不敢轉過身，她怕看到翼子炎失落的神情。
“你還要走到什麽時候？我累了，不想再跟下去了。”
花千偌的身體越來越透明，就像是要消失一般，帶著憤怒，翼子炎對著她吼道。
“是心累，還是身體累了呢？”
花千偌微笑著轉過身，藍色的裙擺輕揚，仿佛是站在世界彼岸的曼珠沙華，豔麗的帶著純粹的美好。眼睛在笑容之下眯成彎彎的月牙形，她歪著頭淺淺地笑著。如果在消失之前，留給深愛的人的神情是幸福的，那麽他便不會那麽難過了吧？
“都有，你給我造成的每一處的傷害，我都想。報複回來。”話說到一半，他垂下頭，淺碎的劉海遮掩住那溫柔的神情，“即便是幻覺，那也是好的。”
已經奢望到這種地步了嗎？花千偌甚至是覺得步伐都變得沉重起來，他站在翼子炎的麵前，仰起臉對著他笑：“沉溺在幻覺之中，會死掉的。”
“笨蛋，早晚都會死，我怕過嗎？”翼子炎舉起拳頭，剛想打過去卻突然收回手，即便是幻覺，她還是會露出疼痛的神情吧？他怎麽舍得。
他伸開雙臂，想要緊緊抱緊她。
像是那天盛開飛揚的桃花，觸手可及的東西落下之後，卻變成了死寂一般。他的手穿過了花千偌的身體，整個身子差點在這片空氣中摔倒，他直直穿過了她！
漫長的寂靜像是流水一般潺潺劃過。
lack碰她的時候，手為什麽沒有穿過？為什麽隻有翼子炎，為什麽隻有他！除非lack是魂魄，與她相同的魂魄之體！他是魂魄，卻擁有力量，所以她還活著的時候也便能碰到他，所以以為他是活著的！所以lack與墨刑的臉相似，所以那天在地窖裏墨刑的話的意思是。花千偌突然因為自己的猜測變得恐慌起來。
“跟我在一起的時候，你還會跑神？以前可從來都不會的。”
“吃醋了嗎？”
花千偌因為翼子炎的一句話，突然變得爽朗起來。她也好想學著晴紫跳到墨刑身上的樣子，也再一次跳到翼子炎的身上，享受他的溫暖，享受那緩慢跳動的心髒。
“我有很多話都想問你，可是在看到你的時候卻又什麽都說不出口。有時候我會覺得很累很累，但是隻要一想到你或許在承受著更多的痛苦的時候，我就覺得一切都不算什麽了。我很少對你說這些矯情又好聽的話，但是我還是想說，不要再一次離開我了。”翼子炎伸出手在花千偌的臉上輕輕觸碰，卻隻有空氣冰冷的觸覺帶給她，“答應我，好嗎？”
答應你，可以嗎？
花千偌仰起臉對著翼子炎笑著，透過翼子炎的發看到了那緩緩升起的太陽。炙熱的，象征著生命的陽光，灑落在她的發上，使之變得越來越透明。
“醜八怪。你真矯情。”
嬌小的影子出現在那片桔黃的光暈裏，長長的卷發披在身後。
墨刑站在晴紫更遠的地方，悄悄地守著她，lack背靠在樹上，看著那陽光從那茂密的樹葉之間灑下那斑駁的影子，疏疏斜斜。
“自戀狂，你那次被我們發現去醫院就是因為生病的緣故，對嗎？我猜對了，那麽醜八怪跟我打賭輸了呢，所以她一定要答應我一件事情呢。”晴紫對準翼子炎驚詫的神情，緩緩說道，“我隻是想親一下你的未婚妻，你應該不會反對吧？”
“你為什麽叫她醜八怪。那
不是你對藍雅星的稱呼嗎？”
翼子炎皺著眉頭，晴紫對著他笑了笑便不再不做聲，她轉過身看向花千偌。
“醜八怪，在太陽升起之前，可以讓漂亮的晴紫親一下你嗎？”
“哪還有人說自己漂亮的？”
花千偌看到晴紫的身邊沒有墨刑的陪伴，雖然疑惑，但還是蹲下身，笑意盈盈地迎上自己的臉。她以為晴紫隻是簡單地親一下她虛幻的臉頰，可是她卻看到晴紫對著她的嘴巴，慢慢地湊上去，冰涼的嘴唇觸碰在了她的靈魂之上，她整個人都像是被地球的重力吸引一般，突然變得沉重，隨之顫抖起來，
“晴紫？”
花千偌看著晴紫親吻她的神情有些痛苦，半睜的眼眸綻放出蒼白的藍色，花千偌與晴紫的周身都被那片蒼藍緊緊圍繞著，她逐漸飛離她的身邊，下身被金色的鱗片包裹著，猶如凋落的花瓣一般散落在花千偌的身上，溫和的觸感讓靈魂都覺得溫暖起來。
“即使你愛的人不在這個世界上了，你也要認真地活下去啊。我一直都想為你做些什麽的，如今倒是沒有經過你的同意，自私的決定了呢。”
太陽緩緩地升了起來，少女站在陽光之下的身體微微起了變化，嬌小的身子在無限中緩緩生長起來，逐漸變得修長，隻有那雙蒼藍的瞳孔依舊在微笑。
花千偌半跪在地麵上，靈魂從虛幻變得越來越實體化，黑色的發在那溫暖包裹之中變得越來越長。就像是人類真正的身體，有了溫度，有了生長。這便是人魚之吻？！
“晴紫，你會變成什麽樣子？”
花千偌強撐著自己站起身，翼子炎跑到她身邊的時候卻發現，他的手已經可以摸到她了。被翼子炎緩緩扶起來的時候，空中的那片溫暖逐漸變得黯淡下來。
“成為和你一樣的少女啊，一個被賦予別人記憶的正常的人類，會有爸爸有媽媽，我會很開心。”她微笑，精致到絕豔的臉頰在迅速變化著年齡，甚至是聲音都發生了質的變化，由稚嫩變得輕靈婉轉，成為了一個真正的少女。晴紫將目光轉向那遙遠的地方，少年黑色的影子在陽光下照射之下逐漸變得修長。
成為人類？！花千偌隨著她的目光猛然看向那邊大樹隱藏下的影子，那是墨刑的。他甚至連看都不敢看，隻是靜靜地站著，守著她。
由自身所散發出來的魔法緊緊地包裹著晴紫的身體，風在無限旋轉中變得越來越大，金色的卷發迷亂了她的眼，緩緩閉上。唇角滑下一片弧度，眼淚流落到唇角邊，化為最後一顆珍珠掉落在地麵上。
花千偌顫顫巍巍地跑過去，將那珍珠握緊在手心裏，依舊是溫熱的觸覺。隻是。
魔法旋轉的力量將她的聲音都帶的模糊起來，衝破天際的蒼藍緩緩變得寂寥，花千偌聽到晴紫對著自己說的最後一句話便是。
“醜八怪，幫阿刑在最短的時間在我所在的地方找到我，他沒有時間了！”
她消失了，就像是被帶走一般，消失不見了！
“晴紫！”花千偌伸出手，卻連那最後的光束都無法觸及，一切都沒了。突然賦予自己生命與身體，突然變得消失不見了，她要找到她，成為人類的她？！
消失了嗎？墨刑轉過身去，剛剛的他甚至是看都不敢再看下去。晴紫最終被魔法帶到了哪裏，賦予了誰的記憶，他都不得而知。在這個身體有了靈魂之後，他的意誌便越來越薄弱，必須在徹底消失之前找到她：“lack，看到花千偌與翼子炎在一起不難過嗎？”
lack笑了笑，伸出手指請觸碰在墨刑的眉間，靈魂觸碰的輕緩摩擦聲在耳邊響起。兩個身影逐漸合為了
一體，靈魂的聲音讓墨刑為之輕顫：“用人魚之淚最後的力量找到晴紫。”
謝謝。墨刑在心底說道。
墨刑順著陽光揮灑的餘暉走向了花千偌，白皙的手指伸在她的麵前：“晴紫留下來的那滴眼淚，可以交給我嗎？”
依舊是那樣冷漠的神情，無論何時何地的墨刑都是如此。喜怒哀樂都無從察覺，他真的快樂嗎，花千偌仰起臉認真地說道：“世界那麽大，她被魔法帶到了哪個國家哪個城市哪所學校你都不知道！你一個人的力量還是不行的，我幫你！”
這幅認真的樣子，倔強的神情，有時候真的與晴紫蠻像的，墨刑點了點頭。
“雖然很不懂你們之間的事情，但是我也會幫忙的。”翼子炎彎下身，將花千偌扶了起來，“我也為之前打傷你的事情抱歉。”
“沒什麽。”
墨刑若有所思地打量著翼子炎蒼白的臉，然後將目光轉向花千偌，黑色的羽毛項鏈安靜地躺在她的脖頸裏，墨刑想說什麽卻又不知道如何開口。有關於lack對她的喜歡，隨著翼子炎的回來，真的走到了盡頭了吧？
“墨刑，為什麽晴紫會告訴我，要在最短的時間找到她？”花千偌突然抓緊了墨刑的衣服，像是想為之前自己的猜想做下肯定。
“在地窖那天你就應該明白了，lack便是這幅身體的主人，我遲早有一天會消失。”
墨刑像是在說著別人的事情，輕描淡寫地說著，澄澈的眸子映照出花千偌詫異的神情，她的猜想果然沒錯，隻是現在的墨刑除了晴紫已經沒有了任何牽掛了吧？花千偌將那枚珍珠小心翼翼地放在了他的手心裏，苦澀地說道：“我一定會找到晴紫的，她是我最好的朋友。”
“謝謝。”
他的話讓花千偌感覺到很難過，他的眼裏隻有晴紫，別人卻再也融不進去了，這樣的愛，誰都無法比擬，即使是自己對翼子炎。花千偌看著墨刑將珍珠輕輕地握緊，轉過身，他走的很快，幾乎是倉惶的，那麽冷靜的一個人，卻終究無法停留在深愛之人消失的地方。
“對不起，瞞著你那麽多的事情，可每一件事情都是為了你，我會告訴你的。”
這個世界，此時此刻隻剩下他們亮個人，和煦的光灑落在世界的每一個角落。
花千偌靠近翼子炎，伸出手撫摸在他的臉上，輕輕觸碰著。翼子炎搖了搖頭，垂下頭握緊花千偌帶著久違溫度的手指，微微顫抖著。現在的他距離花千偌那麽近，溫熱的鼻息在她的臉頰邊溫柔蕩漾。無論什麽緣由，她還是回到了自己的身邊，最終和她相處在一起了。這不是夢，是真的，不是幻覺。頭依舊是那麽沉重的眩暈，翼子炎甚至是害怕醒過來之後花千偌就消失不見了，他將她抱緊：“我。我可以吻你嗎？”
這是一張蒼白寂寥的神情，帶著病態的白，帶著祈求般凝視著自己。人到了最後，都會變得溫柔嗎？她不想看到這樣的翼子炎，根本不想。沒有未來，可我們還有短暫的現在，我會珍惜在你身邊的每時每刻，每分每秒。
踮起腳尖，花千偌的唇輕輕觸碰在他的唇上，慢慢地嚐試跌進他心中最柔軟的地方，將所有的愛都帶給他。人魚的祝福送給了自己，卻為什麽卻感覺到如此的疼痛？
翼子炎抱緊她，溫柔地回應著她生澀的吻。最終將額頭抵在花千偌的額頭上，卷長的睫毛在她的臉上劃過，溫柔的如同天使的羽翼，輕柔而緩慢。
最終翼子炎撐不住，手臂護在花千偌的背後，生怕她受一點點的傷，抱住花千偌倒了下去。瞬間沒有了直覺，沒有觸感，沒有了一片明媚，他閉著的眼睛就像是熟睡一般。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