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他太殘忍了
那訓練有素的侍衛當然行動快速而有效率，我沒有跑出飛鳳閣的大門，便被兩把冷冷的鋼刀給架回來了。
我第一次感覺到冰冷的恐懼，那是比死還可怕的恐懼感，它如鬼魅一樣盤旋在我的心口上，我擔心著我腹內的孩子，我擔心著一碗藥汁便奪走了他的性命。
他是無辜的啊，他是最最無辜的小生命啊，他不該為了大人的恩怨而消失在這個世界上的啊。這一刻，我所有的驕傲，我所有的自尊，都被我遠遠地拋棄掉了，我撲通一聲，朝著宮境夜跪下了。
“求你，求求你，放過這個孩子，他是無辜的，他真的是你的親身骨肉啊，就算你不認他，那也沒有關係，我可以帶走他，不會給你添任何的麻煩，我保證。我可以一個人帶著他，躲得遠遠的，不會讓任何人知道他的身份，這樣，可以嗎？行嗎？”
宮境夜顯然被我這麽一跪而驚愕住了，他藍色的子瞳變幻著，眉宇浮動，似在掙紮著。
我當下毫無猶豫地揮了自己一巴掌。
啪——
耳光清脆而明亮，力度大得驚人，我感覺到粘稠的血液正順著我的嘴角流淌下來，但是我沒有退路，我隻能這麽做。
“初塵，你這是幹什麽？”宮境夜握住我的手腕道。
“如果你是在生氣我打了你一巴掌，那麽我還給你，我雙倍，甚至十倍、百倍地還給你，但是，他是無辜的，他什麽錯都沒有，所以不要傷害他，不要傷害他！”我咬牙狠心地揮掌打向自己的臉。
啪——啪——啪——
我不知道揮了自己多少個耳光，隻記得宮境夜憤怒地朝我吼道：“夠了，夠了，初塵。”
“那你可以放過他了嗎？”我哀求的目光，殷殷期盼地凝視著他。
宮境夜藍瞳內浮動一抹痛楚，他神色掙紮得越發厲害。
我爬過去，拽住他的衣角：“可以嗎？可以放過他嗎？宮境夜——”
“王爺，王媽媽來了。”恰在我淚流滿麵，跪地哀求的當會，侍從進門來報。
宮境夜本猶豫的眼神突地沉澱了下來，他大手一揮：“叫她進來。”
王媽媽帶著一個丫頭進來了，那丫頭的托盤上，安放著一碗冒著熱氣的藥汁，我知道那是要了我孩兒姓名的藥汁，我不要——
“王爺，你要的藥汁，老奴已經準備妥當。接下去的請王爺吩咐，老奴該如何行事？”王媽媽麵無表情地瞧了我一眼，那一眼裏，分明帶著得意的光芒。
她是想報複我對她的奚落，是的，她絕對是。
我驚恐地望著宮境夜，我拚命地搖著頭。
“不要——不要——宮境夜，你不可以這麽對我的，你也不可以這麽對待你自己的孩子，虎毒不食子啊，宮境夜！”
宮境夜盯著丫頭手中的那碗藥汁，藍瞳內閃著猶豫的光芒。
“王爺——要不——”王媽媽在旁想要收回那碗藥汁，宮境夜卻突地神色一變。
“不——給夫人她喂下。”
我掙紮著。“不——宮境夜，你不可以這樣做的，你會後悔的
，你一定會後悔的，你怎麽可以毒害自己的骨肉啊，宮境夜，你不可以這麽做啊。”
“不會的，我一定不會後悔，有懷疑的孩子，絕對不能留下。來啊，架住她，給她服下！”宮境夜背轉身去，不再看著我。
兩旁侍衛毫無感情地架著我，王媽媽拿起那碗藥汁，逼到我的嘴角。
我反抗著，我掙紮著，但我沒有力量抗衡他們的蠻力，王媽媽她成功了！
她將藥汁灌入了我口內，流淌進了我的腹內。
侍衛鬆開了我的雙手，我軟癱在地上，目光無神，而後，一股劇烈的疼痛湧在我的腹內，我知道，我的孩子，即將要離我而去了。
更加尖銳的疼痛湧在我體內，我的喉嚨處，一股熱流直冒著，哇地一口。
我突然吐出了一口血，一口濃烈的黑色血液。
接著，又是一口，又是一口，全是黑色的血液。
我驀然知道了一個事實，這碗藥汁是毒藥，致命的毒藥！那個一直想害我的人，終於找到最好的下手機會了！
宮境夜震驚地看著這一幕，轉而犀利的光芒掃向王媽媽。“王乳娘，這是怎麽一回事情？”
王媽媽當下雙腿一軟，跪在地麵上，她的臉色頓若白紙一樣。
“王爺，老奴也不知道這是怎麽一回事情，王爺，老奴真的不曉得怎麽會這樣。”
“來啊，將王乳娘先打入地牢，等本王查明真相，再作定論。”宮境夜藍瞳一橫，王媽媽便被侍衛帶了下去。
我冷漠地聽著王媽媽掙紮的喊叫著。“王爺，老奴冤枉啊，老奴冤枉啊——”我的口中，依然不斷地吐著黑色的血。
宮境夜心驚膽顫地望著我，藍瞳內閃著濃烈的痛楚。“來人啊，快去找大夫！”
我卻突然大笑起來。
“哈哈哈哈哈哈——沒用了，宮境夜，太晚了，我知道自己這一次是沒有機會活命的了。這樣也好，呆在你這個無情無淚的人身邊，隻會讓我痛不欲生。我倒是寧願隨著我的孩子一起走。你知道嗎？這也是孩子的心願，他一定是覺得娘親太痛苦了，所以幹脆將娘親一起帶走。孩子他想陪著我，他想陪著我一起走，你知道嗎？宮境夜——”
太好了！我終究可以解脫了！
我的一切苦難，將隨著這最後一次的痛徹心扉而從此消散。
我一點也不覺得痛苦，我反而感覺到前所未有的輕鬆，我知道，自己以後不用為感情而痛苦，不用為了自己的自尊而時刻堅強捍衛，不用為了人生布局而千方百計地想辦法生存下去。
我的淡漠，我的無謂，讓宮境夜感到心驚了，他顫顫地蹲下身來。
“初塵，你不要說話了，大夫馬上就來了，你不會有事的。”宮境夜驚慌地抱著我，他的神色痛苦萬分。
我知道，殺我腹內的孩子，他的心情也不好過，隻是他的心防已經設得太深，我已經無法替他解開那個心結了。
我對他，此刻想要恨，也沒有時間恨了，更何況恨一個人實在是太累太累，所以，在我臨死前，我決定，我不恨他了。
“不——我沒救了，宮境夜，你也該明白。”我突然溫柔地笑了笑，我看著自己的大腿被流淌出來的血液浸染了一大片。
我撫著我的腹部，輕柔細語道：“孩子，別害怕，媽媽來陪你了，黃泉路上，你不會隻是一個人了。”
我的身體，終究沉了下去，我的意識逐漸沉墮黑暗之中，那裏有個溫柔的人站在那裏，麵容俊秀，溫文儒雅，眼裏永遠是一成不變的柔光。
“耀，我們終於可以在地下相逢了。”我的嘴角，浮動一抹鮮紅的血色燦爛笑花，最後的記憶中，我隻聞聽到。
不——
一聲劇烈的悲悵之音，響徹天際。
等我再次有了意識之後，我發現了一件怪異的事情。
我的身體正逐漸虛空起來，化作透明狀，我的腳竟然能夠離開地麵而漂浮起來了！
我正驚奇著身體變化的同時，我看到宮境夜抱著倒在血泊中的我呆呆地沉默著。
“王爺，夫人已經去了，請王爺就讓夫人安息吧。”冬雪在旁擦著眼淚道。
“初塵她不會死的，她還活著，她還活著，你不要亂說，你不要打擾她休息，你看，她明明好好地安睡著，不是嗎？”宮境夜憐惜而輕柔地撫著我軀體上的青絲，他此刻的眼神極其地溫柔，若溫潤的藍色寶玉一樣，散發著晶瑩的柔和光芒，那是我最期盼的眼神，想不到現在我卻得到了。
我心感到有些欣慰，腳尖往下用力一沉，我便輕飄飄地降落到了地麵上。稍稍旋身，回眸一凝，我看到冬雪突地“撲通”一聲跪在地上，向宮境夜苦苦地哀求著。
“王爺，請王爺就放了夫人吧，夫人生前已經夠可憐的了，就請王爺發發慈悲，夫人死後，就不要再讓她的身體不寧了，王爺，冬雪求求你，你就放下夫人，讓夫人安心地到黃泉路上去吧。”
冬雪想讓宮境夜放下我的軀體，誰知道她剛一靠近，宮境夜就像抓狂了一樣跳了起來，他眼睛紅紅的，若刀劍一樣的冷光掃向冬雪。
“不許你碰她，初塵沒有死，她沒有死，要本王跟你說多少遍，你給我滾出去，滾出去，滾啊——”他怒吼的樣子，讓冬雪愣了一下，隨後她掩麵大哭地跑出了飛鳳閣。
房內，宮境夜冰冷的眸光轉向懷抱中的軀體時，瞬間就軟化了，軟得若春水一樣，若棉絮一樣，輕盈溫柔。
“初塵，我知道你太累了，所以你睡著了。我也知道，你很調皮，很喜歡跟我玩遊戲的，所以當你玩累的時候，你就一定會醒過來的，一定會醒過來的，是不是？初塵。”宮境夜摸著懷抱中已經逐漸發冷的麵容，語氣柔若清風。
我看到他那個樣子，好心酸，好心酸。忍不住，眼淚在眼眶內開始徘徊著。我忽地用力吸了一口氣，仰起頭，告訴自己不能哭，硬要將眼淚回收在眼眶內。
“初塵，你看，孩子——你最喜歡的孩子，我把他還給你了，所以，你就不要睡了，你起來，跟我說說話好嗎？初塵，可以嗎？”宮境夜拿起一個布娃娃放到我的軀體上，他拚命地討好著已經禁閉雙眸的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