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二章 陰魂不散的蝶氏

深夜裏,一聲清脆的瓷碎聲,驚飛了落在枯枝上淺眠的鳥雀。

“你來幹什麽?”虞冉的聲音冷若冰霜,右手被滾燙的藥汁淋到,微微顫抖。

蝶氏瞄了一眼被打翻在地的藥碗,輕蔑地笑道:“我一番好意前來親自伺候你,姐姐卻不領情。嘖嘖……真是讓我這個做妹妹的傷心不已呢……”

“你來伺候我?嗬……”虞冉單薄的身子勉強撐在床上,與蝶氏那婀娜無比的風情相比,顯得更為狼狽,與落魄。她不禁嗤笑起來,渾身都發抖,她沒想到拓跋玉息拋棄了她,如今還縱容他的新歡前來羞辱她。哦不,不是新歡……是舊愛。“你是來伺候我歸西的吧?”

蝶氏笑著搖頭:“歸西?哼……姐姐就這樣歸西的話,豈不是太無趣了?你折磨了我這麽久,而我才不過折磨了你幾天,你以為,這樣就可以結束了?”

“讓我死,不是更能解恨?”

“求死?哈哈哈哈哈……”蝶氏尖笑不已,“錯了,大錯特錯。虞冉,我不是要你死,我是要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我也要讓你嚐嚐,當初我被禁足在西苑時候的心情。絕望,孤寂……哈哈哈,想死,又不甘心。虞冉,沒想到,你也會有今天,我這段日子以來的忍耐,總算是沒有白白浪費。我會看著你如何失去殿下的寵愛,也會看著你如何滾出梁王府。哈哈哈……我要你明白,無論是葉氏,還是其他寵妾,你虞冉,跟她們是沒有分別的。王妃?哼……王妃算什麽?殿下的心,才是最重要的。從始至終,殿下都是我一個人的!”

有多少女人是奔著梁王府這座靠山而來的?又有多少女人,是衝著梁王妃的身份,而不惜頭破血流的?可至少,麵前的女人不在此列。她是真的愛拓跋玉息……虞冉很意外,在這個搖搖欲墜的梁王府,命運叵測的梁王身邊,還有這樣一個願意與他同生共死的女人。

可惜,她不是這個女人。

她閉上眼:“折磨我?嗬……至少到目前,我仍是梁王府的主母。除非有一天我不在了,你再對我說這些話,再來我麵前耀武揚威,也不遲。還有一點我想提醒你,這裏是淩雲閣,我這個王妃娘娘很不喜歡你,跟你肚子裏的那塊肉。所以你最好馬上離開,免得你在我這裏出了事,想

後悔也來不及。”

“你敢!”蝶氏冷笑,摸著肚子似乎更為得意,“你若是敢的話,盡管試一試。看看到底殿下最為在意的是我腹中的孩兒,還是你這個棄婦!”

“他在不在意誰,你以為我現在還會在乎嗎?如果有一種辦法,既可以讓他痛苦,又可以讓我痛快的話,你覺得我還會去計較它的代價嗎?”虞冉漠然笑著,“側王妃……若你不信的話,盡管可以留下來試試,看看是你的損失大,還是我的損失大。”

蝶氏護住腹部,心中早已盤算過一遍了。如今這胎兒明麵上說起來是兩個多月,可實際上,卻已有三個月不止了。若再拖下去,到最後隻會威脅到自己的生命。但若錯過這個機會,難道真要把這孩子生下來嗎?不,這太可笑了。她不能心裏愛著拓跋玉息,卻生出拓跋雲清的種來。這孩子隻是她用來趕走虞冉的工具,他絕對不可以來到這個世上。

她的目光忽而一猝,盯著虞冉那被藥汁燙開已經發紅的手上,嫣然一笑:“多謝姐姐提醒,那咱們就看看,究竟是誰的損失大吧!”

虞冉一愣,萬萬沒想到蝶氏敢接這個招。隻是她說完這話,卻翩翩遷遷地走了,並沒有再鬧什麽。

蝶氏……她究竟想幹什麽?她難道真的想利用拓跋玉息的骨肉,來毀了她?

她的手緊緊揪起身上的錦被,一抹痛苦在心底劃過。拓跋玉息,這難道就是對你的懲罰嗎?你負了我,而你的女人卻要用你的骨血來報複我。

但,孩子是無辜的……

“吱嘎”一聲,房門被重新推開,拓跋雲清似乎十分緊張地疾步進來。看到她安然躺在床上,便緩緩舒了口氣。

“怎麽是你?秋濃呢?”虞冉不悅。都這麽晚了,拓跋雲清這樣不避嫌地來她這裏,若是被有心人利用,她縱是渾身長嘴也說不清楚。就算她要離開梁王府,也要走得幹幹淨淨,決不能被人扣上一個不幹不淨的罪名。

“秋濃被下了藥,睡過去了。”拓跋雲清道,目光淡淡地瞟過地上已經涼透了的藥汁,很快落在虞冉被燙傷的手上。他突然快步上前,捧起她的手道,“怎麽這樣不小心?”

蝶氏忽然有了菩薩心,要喂她吃藥。她又不是傻子,怎麽會乖乖喝?自

然是弄了個雞飛蛋打的場麵。不過蝶氏竟然把秋濃也迷暈了……虞冉不得不疑心起來。難道剛才蝶氏真的想毒死自己?

她望著地上那灘藥汁暗自怔忪了一會兒,突然意識到手背上傳來一絲涼風,見是拓跋雲清在為自己吹傷口,便一把抽回了手,冷冷道:“若你不想害我的話,就趕緊離開。”

拓跋雲清愣了愣,便起身出去了。沒過一會兒,手上捧了一盒藥匣又回到了她跟前,道:“雖然是春季,但你這傷口若不處理,以後會留疤的。”說著便打開了藥匣,拿出一個白色的小瓷壇。

虞冉的目光一驚:“難道你也想用這藥殺了我?”

拓跋雲清捏住她的手:“冉兒,你到現在還不明白嗎?這個世上,隻有我,隻有我拓跋雲清不會害你!”

“嗬?你不會害我?”虞冉仿佛聽到了這個世上最為好笑的笑話,她看著拓跋雲清,露出了一抹憐憫,“你若不會害我,那就離得我遠遠的。你若不會害我,那麽……這裏又是怎麽回事?”她戳了戳自己的胸口,那裏正是當初她被刺中一劍的地方。

拓跋雲清頓時如驚魂一般鬆開了她。她知道了?她知道那一劍其實是他刺的了?

虞冉卻並不知道……對於那一切,她的記憶一直都是空白。她唯一知道的,便是拓跋玉息曾在她胸口上刺了一劍,而正是這一劍,糾纏了他們兩個人一生。

“若你不會害我……那麽你當日,為何要告訴我這個傷口的由來?”每每想到此事,虞冉內心的焦灼與困惑,像把烈火一樣燒著她。拓跋玉息為什麽要殺她?如今又為什麽要娶她?他口口聲聲說的愛,是不是就是因為這一劍的內疚?

這一切的一切,她都得不到答案。她深怕自己觸及到的,是一個自己所無法原諒的真相。

不過,如今,卻已沒什麽兩樣了。因為就算是對她有所負疚,拓跋玉息也已經全數收回了。他還完了這一劍的債,而她……亦嚐盡了比這一劍更濃的苦。

原來她還並未知道真相。

拓跋雲清在心裏鬆了口氣,依舊執起她的手道:“冉兒,你相信我,我不會害你。我說過的話依舊算數,隻要你離開王叔,我願為你放棄一切。我們……隱居巴蜀,好不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