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風波又起

是夜,元蘭捧來一瓶子的藥。

“……殿下在帝城外有一間藥廬,專是為府中平日的藥石所需準備的。殿下說,秋濃這回傷得夠重,別的藥恐好的不快,便令屬下特意去藥廬拿了這瓶玉霜丸。”他說道,原本就長得一板一眼的五官,此刻有著一抹溫和的笑,“殿下是怕秋濃身子不好,虞王妃這邊人手不方便。”

他說的這樣坦誠,虞冉便沒有理由推拒。何況是對秋濃有益,她也不見得會把藥往外推。便對春曉點了下頭,春曉方笑眯眯走到元蘭麵前取過藥。

“玉霜丸可口服,亦可外敷,不過外敷須碾碎了,用酒調和方可用。”元蘭叮囑道,打了個千便退出了屋。

虞冉揭開藥瓶蓋子聞了聞,果然裏麵蘊含了不少溫良止血的藥材,便不由自主起了些許困惑。既已罰了她身邊的人,又為何送藥體恤,這是惺惺作態給誰看?

“先揀三兩顆搗碎了,如元蘭所言給秋濃敷上,明日看效用再決定要不要吃這藥。”她吩咐春曉道。

春曉應道:“是,小姐。嘻嘻,看殿下這樣子,必是不再生氣了,他心裏頭還是小姐最要緊。小姐你瞧殿下都送藥過來了,你也就不要再生殿下的氣了吧?”

“你是越發口無遮攔了,”虞冉冷笑,“憑什麽他就可以不分青紅地打人,我便生不得氣?現如今也是他想消氣便能消氣的嗎?但凡秋濃有個一二,看你還能笑得出來!”

春曉頓時閉嘴,灰溜溜地捧著藥出來了。站在廊下歎了口氣,望著漫天的星鬥碎芒想著,要是虞王妃跟梁王殿下就這樣慪一輩子的氣,那該如何是好?虞太傅想抱曾外孫是不可能的了,太上皇跟太後要抱曾孫子,恐怕也是不易的。

哎,這可真是筆愁煞人的賬。

秋濃用了玉霜丸,第二天一早傷口就已經閉攏了,血早已不再往外冒,似乎被玉霜丸的粉末隱隱糊出了一道保護屏障,連痛都隱約覺察不到了。

虞冉過去看她,她顫顫地要下地:“奴婢一條、賤命,怎還勞小姐親自過來看。”

“你胡說什麽?你年長,是看著我長大的,情分豈是主仆二字可以形容。”虞冉將她按下,拿過春曉手中的玉霜丸端詳,也沒想到拓跋玉息竟然肯對秋濃用這麽

好的藥。她倒了一顆在掌心,讓秋濃溫水服下,“幼時家中沒有姊妹,也是你伴著我學女紅琴棋,我會的,你也不見得比我差。我本想著日後到了禦史府能為你指個可心的人,誰想到人生一轉就到了梁王府……嗬,不過也好,以梁王府的門第幫你物色,總比禦史府的門麵要強過百倍。”說著,便是苦笑一下。

秋濃蠟黃的臉上滿是憂愁:“奴婢不嫁,奴婢都是這個年紀了,早已不再奢望這些。但求小姐一生都合合順順的,奴婢就滿足了。”

“合合順順?”虞冉搖頭,“在這裏,談何容易?我如今就像是一把火苗,整個梁王府就是一口金鍋。我的火候若不足,人人便當我這王妃是擺設,我的火候若是過了,便又少不得被扣上悍婦之名,連同祖父恐都要因此遭彈劾。我這把火,我自己也不知道該如何燒,才剛剛好。”

對待拓跋玉息亦是如此。她縱然是對他冷淡的,卻也不敢太過,唯恐波及到太傅府。但她亦不能對他推心置腹,甚至共攜良辰美景,因為過不了心裏這道坎。進不得,退不能……最好的辦法,便是隨遇而安,隨波逐流。待到哪一天,他倦了,厭了,便是她的豔陽天。

秋濃顫顫地握住虞冉的手,知她心中在想的是什麽。急在心裏,可卻也無可奈何。誰教……誰教張啟要死在她的花轎前,她的眼皮子底下呢?若非如此,她說不定,也不會如此地恨著拓跋玉息。

“啟稟王妃娘娘,蝶夫人等前來請安了。”門外有侍女稟道。

虞冉輕輕捏了下秋濃的手,便從她掌中退出。起身攏了攏自己的肩披,漫道:“知道了,且讓她們在堂中吃茶候著,我稍後就來。”

“是。”

即便她對這幫姬妾是多不奈何,可還是得穩住這虞王妃的顏麵。祖父千方百計與梁王拓跋玉息達成協議,不就是為了這張臉皮,跟這臉皮下千絲萬縷的肮髒聯係嗎?所以哪怕前一刻她是如何神傷,下一刻她都必須端著她虞王妃的姿態出現在眾人麵前。

尤其是,那些等著看她虞冉笑話的人。

“、賤妾等給王妃娘娘請安,娘娘萬福。”蝶夫人仿佛早已經忘了昨天被虞冉奚落的事情,正端著笑領著所有姬妾給虞冉行禮。

“免禮。”春

曉看了看虞冉的眼色,便代為宣道。

“喲,今兒秋濃姑姑上哪兒去了,怎麽換了春曉姑娘呢?”蝶夫人明知故問,一副幸災樂禍地回到椅子上坐下。

虞冉動了動眼皮,端起春曉剛泡的茶輕輕撇開茶末:“秋濃犯了錯,屋裏躺著。怎麽,蝶夫人還想給秋濃請個安嗎?若如此,春曉,且帶蝶夫人下去吧。”

蝶夫人口一張,竟不知道回什麽話。虞冉竟然毫不遮掩地道出了秋濃犯了錯,這大大出了她的預料。還……還讓她去給秋濃行禮,這,這像什麽話?

便訕笑了兩聲:“是虞王妃身邊最得力的姑姑,咱們合該去瞧瞧。但是今日沒有準備,還是改日等秋濃姑姑好些許了再去叨擾吧。”

推諉之意十分明顯,虞冉掀了掀嘴唇抬眼掃過下麵烏壓壓低著頭的姬妾們:“我自進府來一直諸事纏身,以至於並未仔細地認識你們。除了蝶夫人時常來得勤,故多知道了些,旁人尤還不熟。從此往後,你們盡可以多過來坐坐,打發一下閑暇時光也是不錯的。”

蝶夫人心下一沉。

虞冉這話,豈不是明著縱容這幫人來背後嚼她舌根嗎?她自己知道,平日確是有不周到之處,惹得府中姬妾多有不滿的,早就想收拾她了。虞冉此刻這話一說,那些人還不一窩蜂似地往上趕,直到把她踹出府去才了事。殿下固然寵她,但她一想到洞房那夜的拓跋玉息,總會時不時地不寒而栗,好像拓跋玉息總有一天會舍她如敝履一般。

攪了攪手上的帕子,心方稍定:“聽說……昨兒夜裏殿下派了元蘭連夜出城尋藥給秋濃姑姑治傷?哎,、賤妾好生羨慕,殿下待虞王妃果真不同,就連著身邊伺候的人都格外偏愛。上次翠微挨了打,可沒這樣的好福氣呀。”

春曉在旁的臉色刷地一下變白,指著蝶夫人抖著聲道:“你別胡說!”

那幾個姬妾原本腹中正計較著在蝶夫人跟虞冉之間如何取舍,被蝶夫人這樣一說,頓都是一愣。難道虞冉才進門,就要安排自己的人伺候拓跋玉息了嗎?若就由她占盡便宜,她們豈不跟在蝶夫人手下討活是一樣的嗎?那還不如,任由蝶夫人與之抗衡罷了。

一時都沉默了下來,俱都望著虞冉,似乎要討個合宜的說法。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