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旗鼓相當
即墨晚曾與聞名於世的名士蘭明公子有婚約。這樁婚約還是離國先王在世時，為了拉攏各地人才而定下的。後因先王辭世新王登基，離國一直沒有太平過，而被無限期押後。可是直到離國滅亡，即墨晚都沒有見到過這個以不可一世著稱的蘭明公子。
他本是一個小國的世家名流，亡國後隱居山野，再出現在人們視野之中時，他身上已多了讓無數人讚歎的才學與謀略。
蘭明不屬於任何一個國家，也不屬於任何一個女人。他流浪在各國之間，訪雅士，談時局，就是不肯委身任何一個國家。可人們都不明白，為什麽這樣一個傳奇一樣的男子，卻偏偏會鍾情於離國出了名水性楊花的長公主即墨晚。
當然，即墨晚也不知道，蘭明公子究竟在什麽時候見過自己。
蘭明的才學與俊逸曾使各國王族的閨中少女暗暗傾心，而當時的牡丹公主就是較為出名的一個。她在見過蘭明之後不禁為其傾倒，於天下人麵前揚言此生非蘭明不嫁。亦在說出此話之後不久，就親自找到蘭明並意欲求親，可卻遭到了蘭明的斷然拒絕。
直到後來傳出蘭明與即墨晚的婚約，牡丹公主與蘭明的凰求鳳佳話，才黯然收場。
盡管如此，一個敢於坦誠自己感情的女子，並且能有勇氣向男子求親，她的自信以及氣度，都是不容小覷的。
即墨晚當然不會小看牡丹公主，在場的每一個人，她都不能小看。
牡丹公主見她並不如自己想看到的那樣，沒有落魄沒有卑微沒有屈辱沒有慌亂，反而是一絲不知從何而來的自信與清明占據著即墨晚的眼眸，她竟也有一點吃驚。微微調整了坐姿，牡丹公主啟唇嫣然：“縱聞離國長公主美貌驚人，今日一見卻覺得天下人難免言過其實了。依我看，這一趟算是白來了。”
在場名士王族皆都側目，當即墨晚承認自己就是離國長公主的時候，所有人都已經將目光落在了她一個人的身上。現聽牡丹公主淡然地說起即墨晚的容貌，雖語氣不重，可這話裏的意思，全然地充滿了不屑，仿佛要將
即墨晚驚世美人的名號也踩於腳底。
好像這容貌就是即墨晚殘存的最後一絲尊嚴，而連這絲尊嚴，牡丹公主都無法容忍。
即墨晚微微笑著，並無被人奚落之後的難堪。她靜靜望著大殿上的牡丹公主，一字一句地說道：“牡丹公主抬愛，原來牡丹公主千裏迢迢來到顏國，隻是為了見我一麵，即墨晚深感不安。不過這裏是顏國，敢問顏國大王，今夜的宴會是為何而舉行？”
沒想到會扯到自己，正品酒賞美人鬥舌的牟弈愣了一下。他有著一雙褐色的眼睛，棱角分明的五官輪廓讓他更顯得剛強而英武。隻是隨隨便便向即墨晚掃了一眼，便似刀風刮骨一般的淩厲。
“為我顏國大捷。”他冰冷地說道，把玩著手中的酒杯。
即墨晚臉上笑容依舊：“是，我離國敗了。勝者為王敗者為寇，我如今隻不過是一個階下囚，甚至在顏國，連離國普通的俘虜都不如。我真慶幸還有牡丹公主這樣尊貴的人，不辭辛勞地來顏國看我，即便隻是想一睹我的容貌，我也感激不盡。”
牡丹公主嗤笑，就連別的人都忍不住唏噓起來。
這即墨晚真是要自取其辱了嗎？雖然國破家滅，可是也不必這樣沒骨氣地拍牡丹公主的馬屁吧？她難道是想借助封國的勢力逃離顏國？別傻了。因為蘭明公子的事情，牡丹公主恨她都來不及，又怎會幫她。
牟弈的唇角微揚，聽出她還沒說完。便沉沉地道：“你繼續說。”
“是，大王。”即墨晚給了牟弈一個不明深意的笑，仿佛那笑裏藏匿了無數意思。在牟弈尚在疑惑時，她繼續說道，“隻是牡丹公主恐怕弄錯了，今夜大宴是揚顏國之威而行，主角自然是顏國至高無上的大王，我如今一個無國無家無勢無權的弱女子，怎敢排在顏國大王的前麵，喧賓奪主呢？牡丹公主當著大王的麵，說你是為我這個離國的落難公主而來，那我即墨晚倒是要問一問，你將顏國大王置於何地？”
“你……”牡丹公主麵色一白，沒想到即墨晚之前的奉承竟是刻意而為。
離國已亡，顏國大勝。從牟弈下帖邀約各國開始，就表示世上再無離國，而離國的土地也會盡歸顏國所有。那麽即墨晚說的這番話，可就不是隨口說說意氣用事而已了。在顏國的宴會上，口口聲聲說自己是專程來見原離國公主的，這無異於不把牟弈放在眼裏。
牡丹公主並非庸人，短短一瞬，便清楚了即墨晚的意圖。
她深深地笑起來，從因為氣憤緊張，而到舒展眉宇變得從容，隻是一眨眼的時間。
“我封國向來與顏國邦交友好，封顏兩國堪比手足，而非從屬。顏國大王將我封國大王放在心裏，我封國大王自然也將顏國大王放在心裏了。世人將手足放於心裏，而將外人懸於嘴上，其親疏到底是有別的。”牡丹公主淡淡地道。
眾人無不對牡丹公主的這番辭令大大讚歎。
即墨晚也暗暗欣賞。臨危不亂，這個牡丹公主果然有膽色。她既不對顏國臣服，也不得罪顏國，說兩國邦交是兄弟情義，卻也知道兄弟也是會自相殘殺的。可她又說，隻要顏國不動封國，那麽封國也勢必會把顏國大王放在心裏，這就直接把刺團拋給了牟弈。
“說得好。”即墨晚合掌，“好一個親疏有別。不知道吃了敗仗丟了國土的離國百姓，如今算不算顏國的子民呢？即墨晚是個草包不懂這些，誠心請教大王，他們——到底算不算呢？”
她衝牟弈狡黠一笑，滿座嘩然。
而此時高高在上的牟弈眼中晦暗不明，他盯著即墨晚，臉上看不出絲毫表情。
即墨晚如今隻是一個階下囚，她如何能與高貴的牡丹公主說上話？若不是牟弈默許，即墨晚剛開始說話的時候，就會有人阻止了。天下人都知牡丹愛慕蘭明，而對即墨晚心存恨意，他本意隻想見識見識牡丹公主如何麵對這個昔日情敵而已。
沒想到，事實比猜測更加精彩。他竟然發覺這個離國長公主似乎的確擁有能虜獲蘭明公子春心的本事。
當然，牡丹也不賴。
而在大殿角落的位置，即墨星沉極度吃驚。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