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咄咄相逼
這是那個整日沉溺逸樂的大王姐嗎？這是被世人背後謾罵不知檢點的離國長公主嗎？這是讓即墨王族成為笑柄的即墨晚嗎？即墨星沉整個人如被雷轟，呆呆看著即墨晚裸、露的背影。
在即墨晚對牡丹公主進行反唇相譏的一瞬間，他幾乎要激動地痛哭流涕。他的大王姐呀，總算長腦子了！
麵對即墨晚的逼問，牟弈知道這問題的答案是無論如何都不能回避的。
回答“是”，則封國跟顏國的關係，自然比不上顏國自己人了，那就會讓牡丹公主失了顏麵；若回答“不是”，那麽原離國土地上那麽多百姓與受降的士兵們，則會更加憎恨顏國，不利於穩定的因子時時存在，後果難以預料。
小小一個問題，即墨晚問得坦蕩，可於牟弈來說，卻是龐大的抉擇。
這狡猾的女子……
牟弈冷笑。
牡丹公主緊緊抓住膝上的桌裙，她沒想到，即便是將即墨晚唾罵成螻蟻，她還是依然能從中找出一絲生機。她現在開始痛恨起自己剛才的那番話，什麽親疏有別，顏國與封國遲早會有一場大戰，隻是如今兩國都在養精蓄銳，不宜大動幹戈而已。
她薄薄的兩片唇幾乎抿得失去血色，心裏無法猜測到，一向神秘難以看破內心的牟弈會如何回答這個問題。
作為親手打下離國江山的顏國猛將牟照，對這個問題簡直暴跳如雷。呸！離國的百姓？不過是一群亡國奴，給顏國的子民提鞋都不配，還妄想成為顏國的子民？可笑！
他急得起身，對即墨晚慍怒：“大膽賤婢，你是何身份，膽敢如此問我王兄？”
“你又是何身份？大王並未開口拒絕回答，你又插什麽嘴？難道你能代表大王說話嗎？”即墨晚眼睛裏亮晶晶的，那番鎮定與慨然，好像真成了正義的化身。
原本還等著即墨晚吃悶虧的眾人，忍不住對她再次刮目相看。她……她她她她……她竟然有勇氣跟牟照對抗，真是不要命了。
牟照出名的殺人不眨眼，在門下軍規森嚴，死在他刀下的顏國逃兵都不計其數。他聽到即墨晚如此質問自己，一時惱怒滿身找兵器。可是入宮卸
甲這是規矩，哪裏能找到他的刀？他氣急之下，在殿中大喝：“來人，拿本王的兵器！”
“退下！”牟弈壯碩的手臂拍在桌上，麵前的杯碗瓢盞震動地嘩啦嘩啦響。
所有人的呼吸都一滯，一顆心緊緊懸住。
“王兄？”牟照不解。
牟弈目露凶光，緊咬的牙齒裏擠出冰冷的兩個字：“退下。”
“我要宰了這臭娘們兒！”牟照惡狠狠宣布。
“我讓你退下。”牟弈臉上的不悅更加明顯，“難道我說的話真的不管用了？還是你果真如即墨晚所說，想代替了我？”
“臣弟不敢。”這才意識到即墨晚話裏玄機的牟照，對即墨晚簡直恨之入骨。他趕緊向牟弈單膝跪下行禮，然後大步退出殿中。
竟將牟照逼出了大殿？眾人愕然。
牡丹公主更是不可思議，牟弈竟然為了即墨晚不惜責難自己的左膀右臂？她倏然鎖緊目光，恨不能馬上看透即墨晚其實是一個貪生怕死，肮髒不堪的淫、婦。可不管怎麽看，即墨晚的身上依舊幹淨且傲然地像盛放的蓮花。
這是怎麽回事？
所有人都好奇無比。
“嘖……長公主。”即墨晚……就坐在牡丹公主的下首，玉亭國太子豐子江眼裏劃過一絲讓人難以察覺的笑意。
觸怒牟弈，自取滅亡。這幾乎是所有人的共識，卻不是他豐子江的。
“自然，是了。”短短四個字從牟弈嘴裏飄忽而出，他眼眸裏的寒意退去，舉杯飲下一口烈酒。
牡丹公主輕輕呼出一口氣，被她抓得緊緊的桌裙頹然鬆開，留下猙獰的褶皺。在聽到這四個字時，她的氣息平穩，冷笑森然。好，好一個“是了”。牟弈為了得離國民心，看來是要被即墨晚牽著鼻子走了。
拿淪陷的離國跟目前尚算穩定的封國相比，牟弈當然會擇重考量。顏國因討伐離國而動用大量兵力，這些兵力不是在短時間之內能夠恢複的。如果在這期間，顏國內部暴、動的話，那將是一種致命的打擊。反觀封國，就算這一回讓牡丹公主失了顏麵，最終也會以“都因蘭明而起”這種八卦結尾，不足以構成
任何威脅。所以即墨晚在賭，賭牟弈懂得居安思危。
果然啊……
她賭贏了。
即墨晚立刻趁熱打鐵：“既是如此，即墨一族是否也在此列？”
即墨氏是離國的王族，毋庸置疑是離國人，那麽現在當然也算是顏國的子民了。這問題聽著像是理所當然，可是在這之前，亡國的王族是抬不起頭的，哪裏會去想他們算不算勝利國的子民。
所以滿座又是一次驚恐的嘩然。
她似乎是在以離國長公主的身份，與牟弈談判。
假如牟弈同意，那麽離國歸入顏國就是名正言順的事情。而假如牟弈否認，那麽顏國即便收了離國，也猶如蠻匪搶劫，難以服眾。
即墨星沉閉上眼，小小的他看不透那麽多。但他知道，牟弈一旦應下，即墨晚，他的大王姐無疑將會成為離國的賣國賊。而且還是個光明正大出賣離國的賣國賊……這一切，都僅僅是為了保命。
同即墨晚一起進殿的九位美人都訝異於即墨晚的一問皆一問。隻是有的人聽明白了，有的人稀裏糊塗。但不管怎麽樣，自從牟弈親口認同她們也算顏國的子民時，她們知道這條命算是撿回來了。
裴雲咬唇，心底再一次天人交戰。
總是這樣，即墨晚總是以這種旁人都無法理解的手段去獲取自己想要的。無論對誰……但不得不說，她的手段是那麽高明。
難怪啊，她剛才一口一個“大王”叫得那樣清楚，原來在這裏挖了個大坑等他跳！牟弈嘴裏的酒飛快竄下喉嚨，他磨磨牙，恨不得當場撕碎了這個女人。
“君無戲言。”他冷冰冰地再次擠出四個字，沒有了之前的從容。
就因為他想貪看一場女人與女人之間的戰爭，他賠出了一個蹂躪離國俘虜揚顏國之威的機會。
初遇即墨晚，就讓牟弈栽了個大跟頭。
不過幸好，這女人從此後會名正言順地屬於顏國，屬於他。
牟弈的眸子裏冰雪漫天，他幾乎等不及就要好好回饋一下這位美貌而且牙齒及其厲害的長公主。來日方長，他一定要她知道，顏國的子民不是好當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