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鬼降

年輕人大驚。什麽時候，這房間門口竟是站了人的？他自忖一身的修為已經算是登峰造極了，雖然比不過家中那個老家夥，但除他以外，年輕人還不認為有什麽對手能無聲無息地便出現在了他的身後。身後的人，究竟是什麽來路，他是怎麽做到的？

緩緩轉過身，脊背的肌肉一陣陣地發麻，渾身的汗毛都豎立了起來。這種被猛獸盯上的感覺很不好，一向都是他去盯別人的，這次立場卻是互換了。但凡猛獸，最喜在背後襲人，年輕人隨時防備著身後可能會被突然降臨的尖牙利刃咬上一口。被猛獸咬上一口，結局往往都會是死。

年輕人已完全轉了過去。一瞬間，他甚至以為他看到了埋伏在樓外那棵樹上的狙擊手。但他很快確定，這個小子不是他，即便他手中把玩著那把曾經狙擊手自製的槍。

“你是誰？”

“我是來英雄救美的，你可以叫我英雄，也可以叫我大英雄，隨你高興怎麽喊。”常洛目光炯炯，盯著那邪魅年輕人的手。手很白，並不是普通的白，而是一種如同屍體一般的僵白、慘白。手上繚繞著陣陣的黑氣，常洛眨眨眼睛，分明看見這道黑氣竟而仿佛是一個人的模樣，繞著年輕人的手哀嚎、嘶叫。

這是……鬼！

在南洋的降頭邪術之中，有一門不亞於飛頭降的陰損之術，那便是鬼降。這所謂的“鬼”自然不是尋常意義上的鬼，而是凝聚人類死後殘留的能量而形成，帶著濃烈的死氣。當然，成年人的能量太容易散逸，且烈性極強，若是想強行施法聚攏能量，遭到死氣反噬，進而被吞噬的幾率差不多有五成。若非修為高深的降頭師，絕不會有人去打這個主意。一般來說，鬼降還是要取夭折的孩童方為穩妥。

取得孩童的生辰八字，若是孩童有辦過葬禮，那便葬禮夜黑之機，前去墳墓前焚香祭拜，擺起神龕，施法聚氣。此刻在墳墓前種植一段尚能生長的的藤菜，待過些時日，死去的孩童體內精魂的便被藤菜吸附，降頭師念咒焚符，把藤菜取回一截，用刀刻成4、5厘米的高的人偶，給予五官及衣物，著上墨及朱砂，將咒印烙刻在人偶心髒位置，藏在裝有油脂的袖珍瓶子裏，此油脂乃是以巫術秘練而成，色呈金黃。隻消再以秘法將這人偶完全煉化，待得完全煉化成了**，這小鬼便也煉製成功，將這**分次服食，七天過後，小鬼與降頭師便成為一體，隨叫隨用。這所謂的鬼物能殺人、能陷害、報信、甚至能夠扭轉一時的氣運，端的是門奇術。

隻是真能煉得小鬼大成之人並不多，尋常的降頭師也僅僅能做到把鬼物寄附在人偶之上罷了，再進一步，便有被鬼物侵占肉體的危險。若是有人敢進一步煉化小鬼，若非對本身的修為有著足夠的自信，那便一定是個不開竅的傻子。

常洛眼前的年輕人很明顯不是傻子，他的一身降頭邪術恐怕是

修為極高的。但常洛並不以為然。

多年前他在大王村簡簡單單殺了那行腳醫生時，那行腳醫生一身邪氣比這年輕人還要濃鬱好幾倍，區區鬼降，常洛想要出手應對，還是綽綽有餘的。

“我不記得蘇家有你這號人物……”邪魅年輕人陰沉著臉，微微低頭，手上的人形黑氣旋轉得越發迅速，慘號之聲幾乎能讓常人的心髒都被刺得出血。

準備動手了麽……常洛抬起手，做了一個不明意義的動作。手掌上翻，須臾又翻了回來。年輕人看得也是奇怪，隻是嚴密戒備著常洛的突襲。驀地，這房間之中猛地一聲巨響，年輕人的手卻是爆裂開來！黑氣正準備出擊時便被一股莫名的力量給擊散了！年輕人錯愕之中已是沒了平時半點應變能力，又是一聲巨響，年輕人另一隻手卻也已被炸了，整條手臂都已被撕裂，黑血從他手臂上每一個毛孔之中滲透出來！

常洛拍拍手，這一招其實還蠻好用的……這一招叫做爆裂蠱。爆裂蠱不同於尋常蠱物，要煉製其實很簡單，隻消以施法者本身的內勁為基礎，輔以些許蠱毒，以內勁催動，隻要依照製蠱的法則，讓毒素在手中相互吞噬，片刻就能製成。蠱毒這東西，常洛是不缺的，他體內的黑水玄蛇之毒源源不盡，隨時隨地能製出這爆裂蠱來。

“你這人本事不怎麽樣，養的小鬼卻是不錯的，借給我玩兩天如何？能不能完璧歸趙我是不保證的，不過一定不會給你玩死……”伸出手來虛虛地向年輕人繚繞著黑氣的手一指，一黑一白兩道影子便是竄了出去，各自張開了嘴，撕咬在那團黑氣之上！

黑氣的嘶叫聲漸漸已是弱了下去，原本濃鬱的一團已在兩條小蛇的片刻撕咬之中變得七零八落。年輕人驚恐萬分瞪著纏繞在手上的兩條蛇，“噗”地一聲，噴出黑色的血霧。年輕人已把小鬼和自己煉為一體，一榮俱榮，一損俱損，小鬼幾近破碎，年輕人的五髒六腑卻是也已支離。

“你……你究竟是誰……”

“說了是來英雄救美的，怎麽就不信呢……”

“英雄救美……小子，你這些年來的本事倒是長了不少，不過想在我手下救人，你總得付出些代價的……”這句話卻不是年輕人說的。常洛麵色微變，一個人影已從窗口“砰”地一聲撞了進來。這人是李青！

與前兩日見到的李青不同，今晚的李青，周身的邪氣又重了幾分。常洛看看他頭和脖子相交的地方，有一條不甚整齊的細線，那該是李青的頭和人偶的交接之處了。

常洛頓住了腳。李青撞進來時，剛好就落在蘇菊的身邊，他一隻手按在蘇菊的天靈蓋上，蘇菊頓時渾身都抽搐起來。這種情況與當初蘇長洪中邪時候的情況頗為相似，但恐怕不是同一種術。這種術見效很快，但去的該是也很快的。隻要李青的手從蘇菊天靈蓋上拿開，蘇菊便立刻會好轉。然而

這卻並非是一件簡單的事情。

常洛歎了口氣。

現在這個世道，就連英雄救美都不能按照常理出牌了。抬了抬手，把小黑和小白收回袖中，年輕人兀自痛苦得在地上悲呼不已，口中叫著：“我是李家三大術士之一的李飛，你若敢動我，好叫你今生今世受盡苦處，連地獄輪回亦進不得！”

“你飛？”常洛歪著頭看著這邪魅年輕人滿臉痛苦的模樣，似乎是想要笑，“好吧，那你便飛吧……反正你的日子也不長了，這個請求我便滿足你又如何？”

反手向下一壓，劇烈的爆炸將整個房間的玻璃都震碎掉，碎片飛濺，李飛被炸得已然是真的飛了起來，砸在牆麵上，渾身的骨骼劈劈啪啪想了幾聲，該是斷掉了不少。碎骨與破碎的內髒在他體內漸漸融成一塊，痛苦萬分。

“你小子！”李青按壓在蘇菊天靈蓋上的手掌猛地一顫，收縮了一些，“你不怕她死？”

“怕，當然是怕的。”

“隻要你答應我一個條件，我便放了她。”

“你要我死？”

“你不必死，隻需要在我施法的時候站著不動便可。”

常洛恍然：“哦我明白了，你是想把我給煉了。”

鬼降之中，倒是的確有一個分支，是可以煉製活人的。活人的修為越高，煉成鬼之後便越強橫。若是常洛被煉成鬼，隻怕這省城之中便很少有能夠與李青匹敵的存在了。

原來這李青打的卻是這麽一個算盤，看起來智商是被完爆了啊……綁架蘇菊，算得是一個一石三鳥之計了。首先，作為蘇家下任家主的女兒，一旦被綁，必然會大大擾亂蘇家目前的陣腳，讓蘇家上竄下跳、心神不寧；其次，李家所要的那塊玉，隻怕也不是凡物，若是真能把那塊玉給詐過來，自是再好不過的；最後，李青恐怕已是算好了的，蘇菊被綁，常洛必定會到。

他和蘇菊最近走得很近，兩人的眉來眼去倒更像是初嚐青澀的小兩口，常洛出現在修理廠，李青早就成竹在胸。接下來就是借用各種籌碼來威脅常洛就範的事情了。這個計劃的內容挺多，但讓李青沒想到的是蘇家竟是根本未派出任何人前來營救，常洛一個本不相關的小子卻是屁顛屁顛單槍匹馬趕了過來。這有一個目標並未達成，但總體上仍是讓李青欣喜的。

常洛頹然垂下了頭，高舉雙手，已是不再做任何的反抗：“我可以站著不動任你施法，但你得保證，在你施法之後必要將蘇菊放了。”

“我若是得了你，要這女人還做什麽？”

李青煉了常洛之後，天下大可去得，倒也是的確不必糾結與省城這彈丸之地了。

“好，好……你開始吧，記住你的承諾。”常洛深深地望了李青一眼，仿佛是要將那斑駁的老臉一點一點記在心裏。他仿佛真的已然坐以待斃。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