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那天以後她便更加安分了，話也少了很多，偶爾隻和葉深說說話，眾人不解，夏映川穩如泰山，對她不冷不熱。葉深，她喜歡這個陽光向暖的少年，看著他讓她想起了她的姐姐錦璃，讓她覺得歲月靜好。
“師母，您最近是不是有什麽心事啊？”
“這你都看出來了？”她笑問。
“嗬嗬，師母涵養了得，決計不會讓我們看出來的，隻是覺得最近師母和師父不似從前那般親近了。”他站在錦棉的窗外，以手撐著窗欞，逆著光，看不真切表情，但錦棉知道他一直在笑。聽到他說親近，錦棉感歎，“你見我何時與他親近過？”
“師母你是不知，我跟著師父這麽多年了，從不見他對哪位女子這麽上心過。”
“他又何曾對我上心了？我看他對舞零郡主上心才是。”
“哈哈，師母這是吃醋了？”他笑得甚是開懷，沒有一點拘束，錦棉已經不記得自己有多久沒見過這樣的笑容了，茂如夏木，燦若繁花。這是她所沒有的，亦是她所豔羨的。
“我哪裏是吃醋，就事論事罷了。”
“師母不會因為明天郡主要來才不開心的吧，師母放心，即便是來個什麽公主還是郡主，在我心裏就隻有你一個師母。這麽多年我從不見師父將哪位女子帶在身邊，您還是第一位呢。”
“嗬嗬，以後你就會明白他為什麽會把我帶在身邊。”
“為何要等到以後？現在不能說嗎？”
“嗯……”
“如果有目的，那師母你又為何心甘情願的待在師父身邊？”
“心甘情願？你哪隻眼睛看見我是心甘情願了？”
“我看師母你每天吃好喝好睡好，哪裏像是不甘不願。”他撓著頭，一副憨樣，眼裏盡是不解。
“噗……本性如此，你是說我不該那樣？”看著他滑稽的表情她忽而大笑出聲。
“當然不是，師母能隨遇而安，這樣很好，很好，嘿嘿。”
“葉深。”一道清涼的聲音傳來，錦棉向遠處望去，那人一襲白衣站在亭欄下，應是剛從內屋出來，他此時居然沒有外套紗衣，真是怪事。
“過來。”他遠遠的站在那裏朝著葉深喚道。
“師父這是怎麽了？”葉深附耳貼近錦棉問道。
“我怎麽會知道，你趕緊過去吧，他那麽小氣的一個人，會生氣的。”她隨意瞄了夏映川幾眼。
“師父不是那麽小氣的人。”葉深反駁道。
“葉深。”夏映川見他們交頭接耳舉止親密，眉頭微皺，又喚了聲，聲音裏透著不耐，嗯，千年難得啊。
“是不是無所謂，你快過去吧。”錦棉聽見那道聲音心裏發涼，趕忙催促道。
“那我走了。”
“嗯。快走吧
。”
傍晚，錦棉靠在窗前，等著晚飯，左等右等都沒等出個結果，直到她腸鳴音響得跟春雷似的，她等啊等，把天都等黑了，晚飯還沒送來，不得已，她得去廚房走一趟啊。
“嗯，三姨，沒做晚飯麽？”廚房裏隻剩三姨一人，她正弓著背刷著鍋。
“是夫人啊，大家都用過晚膳了，怎的說沒做？難道夫人您還沒用膳？”
“沒事了，你忙吧。”她轉身離開，一路上沉吟良久，最後認定是夏映川故意克扣她的晚飯，她的小宇宙熊熊地熊熊地燃燒了。怎麽能暗地裏克扣她的食糧呢？真是太過分了啊。於是在一股熊熊熊熊怒火驅使下，她腳下生風，一路狂飆，來到夏映川的房門口，一把推開他的房門，當她的視線對上那道，額，那道清冷的不帶情緒的幽幽的銳利的——眼神，一下子把她那熊熊燃燒的小宇宙給——澆滅了，刺啦一聲，滅的一絲火苗不剩，連掙紮一下哪怕一下下也沒有。
某人用眼神示意她，為何而來。
“嗯……我隻是想來看看你。”這是誰在說話？
“過來。”他朝她招招手，錦棉一臉迷茫走過去，站在他麵前，“做什麽？”
“你想做什麽？”他反問。
“我沒想做什麽啊。”她早已忘了初衷。
“不是說想我？”他牽起她的手，把她的手擱在自己的手心裏，把玩著她的手指。
“沒有……”聲音細若蚊呐。
“那你來是……”他故意放緩了音調。這時錦棉似是想起什麽來，抬起頭來望著他高深莫測的臉，額，他這樣異常是怎麽了？
“夏映川，你是不是生氣了？”
“怎麽會？”他忽而輕笑出聲，錦棉渾身一驚，感覺這笑聲這麵容太過攝人，她內心暗潮洶湧，像他這種不動聲色諱莫如深的人生起氣來可是件異常恐怖的事啊，報複起來也是相當驚悚啊，可是她應該沒惹著他啊。
“要不，嗯……我讓你親一下？”誰來告訴她這氣若遊絲的聲音來自何人？天外來音吧這是？
夏映川握著她手腕的手輕微抖了一下，然後，他慢慢慢慢抬起那高傲的頭，望了她一會兒，沒說話，然後繼續撥弄著錦棉的手指，一根一根，時間滴答滴答，直到錦棉的肚子不爭氣的咕嚕一聲。錦棉臉色酡紅，側著頭避免讓他看到。
“以後不要和別人太過親近。”他手上緊了緊，聲音低沉。
“別人？”
他輕幽幽飄過一個眼神，錦棉渾身一抖，“知道了。”
“嗯。”
“那……我的晚飯？”她終於想起這茬了，弱弱問道。
“怎麽？”
“我好餓啊。”
“……”他挑開眼皮看她，一個用力把她拉進懷裏，錦棉慘叫一聲，跌落
他懷，靠著他精瘦的胸膛，有淡淡的竹香傳來，很好聞的味道。她手撐著他的肩膀，詫異的微張著嘴。夏映川撫額，長歎一聲：“楚錦，你能不能不要動不動就犯傻？”
“啊？”
“你這幅傻樣還要吃什麽飯？”他一手環著她的腰，臉上卻是一派鄙視的神色，錦棉咂舌。
夏映川起身，牽著她的手往屋外走，錦棉跟在他身後，有些暈。
“去哪？”她在他身後小聲問，嗯，畢竟之前膽大包天說了些大逆不道的話。他隻牽著她的手走，沒說話，他帶著她出了程府，然後繞過一條幽閉的小道，兩街樹木繁茂，星星點點還有幾多小白花，景色很好。
過了這條小道，豁然開朗，大街上熙熙攘攘，人潮湧動，街燈暗暖，滿眼滿目都是熱鬧的人群和暖紅色的街燈，錦棉覺得，世界真美好，她微仰著頭嘴角上揚眉眼彎彎，深呼吸，然後目光鎖定前方那道筆直俊逸的背影，嗯，綠衫，白色輕紗，在暗暖街燈的烘托下，唯美，清新，還帶著迷離的夢幻，至少錦棉覺得自己像做夢一樣，輕飄飄的，好像一陣風來她便會飛起來。他牽著她的手，在街上，嗯……遊走……還有點示威的味道，因這兩人都太出色，街上眾人紛紛側目，豈不是遊街示威麽？那溫婉柔和的女子表情生動，笑的璀璨若星，那男子神色不明覆在燈火的明滅裏，如煙如霧。
“糖葫蘆喲，又甜又香的糖葫蘆喲……”
錦棉雙眼發亮，扯了扯夏映川的手，停下腳步，好奇地看著那一串串圓圓的糖葫蘆。夏映川微側頭，“怎麽？”
“我可不可以吃那個啊？”她眼神賊亮，望著那糖葫蘆，一刻不離。他輕點頭，表示同意，錦棉展顏大笑，“麻煩給我，嗯，三串好了，三串糖葫蘆。”
“好嘞，夫人稍等。”額，夫人……好吧，反正她也習慣了。
她手裏拿著三串糖葫蘆，準備走人，小販用迷離的眼神看著他們。
忽而想到什麽：“嗯……夏映川，你有錢嗎？”
“沒有。”他回的坦蕩，真不知道這有什麽夠自豪的啊。“額？”錦棉呆，然後看著手裏的三串糖葫蘆繼續呆。
“那？”她指著手裏的糖葫蘆，一會兒看看夏映川，一會兒看看那臉色發黑黑中帶紅紅中帶紫的小販。
“咳咳……”他輕咳兩聲，然後轉身看著大街上來來往往的人，錦棉見他衣袖輕揚，有什麽咻的飛出，再看，他手心裏竟躺著一秀氣荷包！錦棉見了，淡淡“嗯”了一聲，微點頭，隨後自然而然拿過那荷包，交給目瞪口呆的小販。
“都給你了。”
說完，轉身，走人。
小販目送兩道筆直秀麗的背影，那男子牽著那女子，那女子手裏拿著三串糖葫蘆，並肩而行，漸行漸遠，消失在人群裏。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