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從東廂回到棲梧院,時候已經不早了,錦棉心情很好,早早便上床睡覺,千年難得的是,她感覺自己睡的很熟,夢裏跌跌撞撞,頭一直沒有擱的地方,枕頭太硬太滑,她想用手將枕頭扶好卻總是摸不著,努力地睜開眼睛,模模糊糊卻發現自己根本不在床上,而是置身馬車內。

“醒了?”

一道清涼的聲音傳來,錦棉整個人被潑了冷水似的,朦朧之意一下散去,循聲望去,右後方坐著一位白錦綠紗的人,悠閑自在的很。夏映川從頭到尾都看著錦棉在那兒搖頭晃腦、東倒西歪,她的腦袋砸在車板上咯咯直響,他看得心情很好,想著她到底要到什麽時候才會醒。

“我怎麽在馬車上?”她坐直身子,用手揉著頭,那被砸出了好幾個大包,那個男人真是刻薄涼情啊。

“……”

“我們這是去哪?”

“大廈。”

“我能不能不去?”她不想踏入那些人的境界,她還有母親的夙願沒有完成,若一直跟著這個人,她一輩子也別想去做自己想做的事,看來她得找機會逃跑才是。

“你說呢?”

“我還有自己的事情。”

“你最好打消逃跑的念頭,你應該知道他們在找你,隻要你出了我的保護圈,就會被他們找回去,何去何從你自己更清楚。”他毫不留情道破她的心思。

“……”她當然知道自己的處境,正因為知道,她才想盡力擺脫現在的困境,徐天柏也好,夏映川也好,其中任何一方都不是她的歸屬。可是她真正的歸屬在哪呢?紫巒山麽?等她到了紫巒山以後呢?萬千大千世界難道就沒有她蘇錦棉的容身之所?她命中注定要一世顛沛流離活在逃亡中,活在別人的算計裏?人生苦短,紅顏如霞,她不想這好不容易走一遭的人世就這樣斷送在流離裏,湮滅在牢籠裏,所以,她會盡可能在跌宕的沉浮裏尋找屬於她的方寸空間。

“怎麽?”夏映川不喜歡她出神的樣子,實在太虛無飄渺,眼神太空洞,讓他察覺不到生氣。

錦棉沒聽清他說什麽,又不敢再問一遍,隻好隨意一問:“郡主呢?”

“她出了疹子,延後上路。”

“唔,那樣一個美人可惜了,不過也清淨了。她那麽漂亮你不心疼?”夜晚太靜,如若不說話,她隻能聽見車輪的軲轆聲,那聲音讓她覺得離目的地越來越遠,越遠她的心越不安定,離他越來越近,近的讓她心裏發慌,隻能說說話。“不僅是漂亮,還有

優雅,你應該心疼你的未婚娘子才是。”

“你今晚的話太多了。”他閉眼打坐,聽到她說這些,心裏某個地方感覺被蟲咬了一下,很不舒服。

“哦……”她隻得閉嘴,呆看了他一會兒,百無聊賴隻得掀開簾子瞧瞧窗外的景致,夜色正濃,更深露重,寒氣襲人。

車輪突然碾到一塊大石,馬車在一個大大的顛簸後車身傾斜。錦棉正看著窗外,乍然事變來不及反應,整個人便向後甩去,直到撞上個什麽,卻沒有預感的疼痛,隻聽見背後一聲悶哼,背脊後的車板溫溫軟軟,片刻後她心下大驚,作勢起身,剛要站起卻又重新跌回那個懷抱,腰間赫然橫臥了兩條手臂,頭頂上悶悶的傳來一道不鹹不淡的聲音:

“膽敢如此打擾我清修,嗯?”

“我……我不是故意的。”

“本將軍隻看結果不問原因。”

錦棉心中一陣泛苦,看來她是真的又開罪了這個小氣刻薄的男人了,這個男人真是從不講理,從不會憐香惜玉啊,枉他還有這麽一副俊逸若仙的容貌,白白便宜了他。

“不說話?”夏映川的聲音從她頭頂響起,因為靠的太近,她感覺這悶悶的聲音從他的胸膛發出,每一個音節都敲在她的背上。

“我無話可說,悉聽尊便。”她閉上眼,睫蝶輕抖,擺出一副英勇就義的樣子,夏映川看著她那副怕死的樣子忍不住嘴角上揚。

“你怕我什麽?”

“……”她沒說話,是啊,她怕他什麽呢,她也說不清道不明,其實她總感覺這個刻薄狠心的男人真的不會將她怎麽樣,可就是害怕他,沒來由的害怕,從見他的第一次開始就不敢違抗,也許他天生就有一種讓人不敢違抗的氣勢,是這樣嗎,她不知道。

夏映川見她不出聲,眉頭微擰,大手在她的腰上用力一擰。

“啊,疼。”錦棉大聲呼叫,低頭一看卻是某人的手在作祟,某人她哪裏敢得罪,被他擰了隻得憤憤的瞪著那手,連背後的始作俑者都不敢看一眼,一動不動僵硬地坐在他懷裏,生怕再生出什麽是非來遭受皮肉之苦。

夏映川看著懷裏的錦棉乖得像隻貓一樣偎在他懷裏,似乎還很是安心,心情突然變得很好,就連這深夜的空氣都沒那麽寒涼了,他好心好意的用手輕輕揉著錦棉腰間剛剛被他擰過的地方,他的手剛搭上去就感覺錦棉整個人一哆嗦直往旁邊閃。他有點惱了,隻覺一片好心沒來由的被她給嫌棄,硬是又將她拽進懷裏坐好,手重新

放在那個部位輕輕揉著。

“最好別亂動。”話語裏帶著惱意。

“……”錦棉這會兒哪裏還敢亂動,她若還不知好歹早就死千百次了,隻乖乖伏在他的懷裏,嗅著他身上淡淡的竹葉香氣,聽著背後他胸腔裏傳來的心跳聲,沉穩有力,一下又一下,一下又一下,每次心髒的搏擊似乎都拍在她的背上,她突然感覺這小小的馬車讓她恍若隔世,這個男人與她生命所係,這個男人的心髒貫穿了她的背梁連著她的心髒。

“啊,疼,你幹嘛又擰我?”錦棉被一陣痛感拉回現實,虧她剛剛還覺得這個男人與她生命相係呢,這才轉眼間的功夫,他便又換了嘴臉來擰她的肉,她氣呼呼的轉過頭瞪著他。

“怎麽?”他似笑非笑地看著她。

“你……你怎麽這麽無賴啊?”

“嗬嗬,你要注意你的言辭。”他笑著說道,看著她生氣的模樣甚是好笑,那氣呼呼的臉蛋紅潤潤的,像是能擠出水來,這樣想著,他便親手動作,一隻大手禁錮著她的腰另一隻手在她的臉上一陣亂擰,直擰的她臉蛋通紅白紅相間,錦棉騰出手想抓住那隻作亂的手可就是怎麽也抓不住,兩隻手張牙舞爪,好幾次險些傷了自己的臉。夏映川看著她好笑的樣子忍不住笑出聲來,直到看見她的臉實在沒下手的地方了才停手,然後為防她惱了抓著自己又迅速將她兩隻亂動的胳膊收進懷裏,兩隻鐵臂緊緊的箍住,將頭擱在她的肩上埋進她的發裏,悶悶的說:

“你剛擾了我的清淨,這會兒作為賠償。”

錦棉無奈,就這樣她靠在他的懷裏,他抱著她,頭埋在她肩膀上的黑發裏,許是她今晚剛洗過頭,發絲間的香味清新濃烈一絲不餘的灌進他的鼻子裏大腦裏,聞著那清香他隻想要得更多,鼻子不自覺的湊近她的頸脖深深的呼吸著,越是湊近卻越是覺得不夠,隻能更湊近,他心裏千萬個聲音在叫囂著近一點再近一點,可是大腦卻容不得他再近一點。

錦棉感覺一陣冰涼的觸感掠過她的脖子,下意識的將脖子側開去,可這個微小的動作卻刺激了那個蟄伏在她肩膀上的男人。夏映川感覺錦棉離他遠了,腦袋裏理智的聲音消失殆盡,千百個近一點的念頭一擁而上,他用鼻尖輕輕點觸著錦棉脖間的肌膚,錦棉隻感覺一隻隻螞蟻爬過那裏爬過心上癢的厲害,隻想躲,頭不停的擺來擺去,躲來躲去。

“再亂動試試。”那男人有點慍怒,說話間沒有平時的雲淡風輕,錦棉不敢亂動,老老實實窩在他懷裏。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