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突然闖入

年關將至,事務所的事情逐漸多了起來,夏之寒忙得腳不沾地,連喝口水的功夫都沒有了。

白小冰時常會打個電話過來,問候寒暄之後,總是要問到她與祈默安是否已經接觸過,結果如何。夏之寒常常都隻是說些場麵話,耐著性子告訴她要沉住氣,切勿操之過急。

這樣絮絮叨叨之後,往往大半天的時光又過去了,放下電話,眼前堆積如山的文件丁點也沒有減少,反而顯得更多了。還沒來得及喘口氣,白小冰下個電話又過來了,夏之寒卻隻能無奈歎氣,她無法給她確切而又滿意的答複。現在的她,也根本不可能再像之前那樣,天天守在祈默安辦公室門前等著,隻為了見他一麵。

所幸,法院也因種種原因,將兩人的離婚案擱置起來。白小冰這才消停,對夏之寒千恩萬謝之後,便極少再來擾煩她。夏之寒暗自鬆了口氣。

離過年的日子一日日迫近,母親催歸的電話日日打來。

陳嘉華更忙,有時候幾天幾夜不回家,回到家倒頭便睡,第二天天未亮,便不見了人影,與他同住一個屋簷下的夏之寒,甚至和他連碰麵的機會都沒有。他回來過的痕跡,恐怕隻有從客房淩亂的被褥,才能尋出那麽一點點來。

所以,那日陳嘉華的突然出現,著實令夏之寒吃驚不小。

當時她正在上班,心情還不錯,因為許多工作都已經進入收尾階段了,實在完不成的,也都已經劃撥到明年的計劃裏去了。

中途財務室的小李進來了一次,將今年整年的財務報告拿過來了,見她忙著,放在桌上招呼了一聲出去了。

夏之寒瞅了一眼,嗬,不得了,分紅比去年可漲了不少,心裏立馬就樂開了花,實在沒心情再認真工作,抄起報表認認真真研究起來。

門外倏然響起一陣**。

助理小王慌慌張張便闖了進來,扶著胸氣喘籲籲,上氣不接下氣,卻仍難掩興奮之情。

“夏律師,有,有人找你!”

夏之寒心情甚好,瞟了她一眼,取笑道,“找就找唄,讓他等我一下,你這是興奮個什麽勁兒啊?是不是那人長得太帥了,有人又開始犯花癡了?”

小王麵上一熱,擰巴道,“夏律師,我……”

“誰犯花癡?”

小王還沒說完,門口便立了一人,凜然挺俊,氣宇軒昂,竟將一身已經顯得有些皺巴巴的休閑西服,穿得氣勢不凡。

夏之寒一抬眼,愣住了。正欲與之理論一番的小王,臉更是紅了又紅,看看陳嘉華,又望望夏之寒,怯怯地退了出去。

“怎麽,很驚訝?”陳嘉華自顧自地走到會客的沙發前,伸手移開上麵的雜誌報紙,坐下。

他們的上次見麵,還是那個尷尬之極的雪夜,距離現在差不多已經半個多月了。在夏之寒的記憶裏,這半個月,除了客房裏偶爾淩亂的被褥昭示著他的存在之外,他們之間,再無任何交集。在家裏,她似乎又重新回歸到一種獨居的生活狀態。

她在想,是否自那夜之後,他已然在準備著要完全遠離她,退出她的生

活,為著不必要的尷尬,與橫亙在彼此之間的比爭吵更令人難受的沉默。她甚至以為,他終於熬不住了,這個家裏的她,終於讓他如鯁在喉,難以忍受,急欲拔出了。他們的日子,馬上就到頭了,痛苦,也就此終結了吧!

這樣也未嚐不好,雖然會對他的事業造成影響,但隻要他不說,她不響,誰又知道他們已經離婚,誰又知道這樣的他們,曾經有過交集呢?人前,他依舊可以做家庭和美,事業有成的大法官,借著婚姻美滿的名目,得到更多人的信賴與支持。她也一樣,依然可以是那個人人豔羨,事業家庭都春風得意的夏律師。其實,真的沒什麽大不了,地球照樣正常運轉,他們的世界,也一點變化沒有。

可是,這個想法還沒在腦子裏站牢靠,陳嘉華就出現了,以這樣一副姿態,之前從來沒有過的姿態,站在了她的麵前,站在了眾人的麵前。就像個地雷,在地裏埋了很久,突然就爆了炸,直炸得她頭昏眼花,無可招架。

這是她從前所不敢想象的。他們的夫妻關係,從來都是他們兩個人的事,除了最親近的人,其他沒有幾個人知曉。

而現在,似乎有什麽不一樣了。陳嘉華居然到她工作上班的地方來找她了!這要是被其他人知道她丈夫是何許人也,還不要引起軒然大波?

想到這裏,夏之寒趕緊從座位上站了起來,衝到門前,將門反鎖。

“你怎麽會到這裏來?”她回過身,壓低了聲音,一臉緊張地發問。

陳嘉華沒有立刻回答,他站了起來,走到夏之寒的辦公桌前,手指在桌麵上輕敲了幾下,似乎在思考什麽,轉過頭道,“你怕我到這裏來?”

夏之寒鎮定下來,她有什麽好怕的,該害怕的人,好像是他吧!於是,她微微走近了些,反問道,“難道你不怕麽?”

她相信,相比起她來說,對於兩人的婚姻關係,陳嘉華會更加謹慎。從某種意識上來說,法官和律師之間,是相互排斥的,這二者也在盡量避免直接的接觸,更不要說有某種關係了。隻因為二者之間,存在發生某種利益關係的先天條件。有個律師妻子的法官,總不那麽容易被人相信了。

陳嘉華深深看了她一眼,沒再辯駁。

夏之寒這時才恍然覺起,自己方才的態度,似乎有點過於激動了,說話的口氣也不好。看著陳嘉華麵色不善,心中又泛起隱隱的愧疚。作為一個律師來講,她太過於感性,太容易被周遭的環境所影響了。況且,陳嘉華從來都不是個閑人,他今天既然親自跑到這裏來,一定是有事情找她。

“你來,是不是有什麽事?”夏之寒口氣放軟了許多。

“你忙完了嗎?”陳嘉華伸手拿起了她辦公桌上的小熊公仔,把玩著。

“還沒,還差一點。”

陳嘉華看了她一眼,眼光移到桌上攤開的財務報表上。

“你沒完成的工作,就是還沒算清楚今年到底能有多少進賬?”

“哦,那個,那是會計剛送過來的。我看工作剩得不多了,就看了一下。”夏之寒有點支吾,不自覺地被陳嘉華多

年練就的氣場鎮住,竟像個偷懶被老板抓個現形的小工一般。

“剩得不多,那是多少?需要多久做完?”陳嘉華素來雷厲風行,這會兒,在夏之寒麵前,儼然一副領導做派,頭也沒抬,問道。

“半個小時就差不多了。”

“好,那我給你半個小時,你快點完成!”說著,陳嘉華放下手中的公仔,走到沙發前,坐定。

夏之寒有點反應不過來,走到辦公桌前,坐下,重新拿起文件來看,看了兩分鍾之後,忽然覺得有什麽不對勁。

“你,你為什麽還坐在這裏?”她抬起頭,望著對麵的陳嘉華,疑惑道。

“等你!”陳嘉華不動聲色,回答得理所當然。

“等我?”夏之寒以為自己聽錯了,“你為什麽等我?”

陳嘉華垂下眼簾,有絲不耐,“夏之寒,這就是你的工作效率嗎?別告訴我你平常就是這麽工作的,工作時間就是用來說些廢話的!”

夏之寒呆了呆。她不是沒見過工作中的陳嘉華,嚴肅認真,一絲不苟,話極少,且從不說一句廢話,對待下屬亦是如此。但是現在,她不是他的屬下,他之前也從未以這種態度來要求她。

“嘉華,你,你今天怎麽了?”夏之寒不解地問道。

陳嘉華蹙眉,顯然,已經失去了耐心。不等夏之寒再問,他立刻起身,走上前去,一把扣住她的手腕,像拔圖釘一般,將她從椅子上拔起來,抬腿往門邊跨去,邊走邊命令道,“我看你半個小時絕對做不完,那就別做了,交給其他律師吧!”

夏之寒腦袋當了機,老半天反應不過來,直到陳嘉華開始開門鎖的時候,她才醒悟,急忙衝上前去扣住門把,不可置信道,“嘉華,你這是幹什麽?你不怕別人知道我和你關係了嗎?這外麵都是律師,說不定就有認識你的,你這樣拉著我出去,到時候當著別人怎麽說?”

陳嘉華拉住門把的手頓住,回頭看她,眼神複雜。他的眼睛不大,卻很深邃,像起了起了霧的夜一般,有種幽暗又迷蒙的幻覺,教人難以看透。至少,此刻的夏之寒,無法看透。

半晌之後,終於,他還是放開她的手。

“你不說我倒忘了,你很怕別人知道這個的!”

“你……”夏之寒氣急,恨恨地瞪著他,半天說不出話來。明明就是他不想讓人知曉,這會兒反倒怪罪起她來了,難道做了法官就有權力如此霸道了嗎?

“你到這裏來到底有何貴幹?”夏之寒憋著氣,口氣自然好不到哪裏去。

“恩,你趕快收拾一下,我們一起回家。”

“回家?”夏之寒驚愕抬頭,“回哪個家?“

“你能有幾個家?”陳嘉華斜睨她一眼,“回你爸媽家!”

“可是,你,你忙完了嗎?”

今天已經臘月二十六,按說,這時回去過年也不算早了。可陳嘉華可不是普通人,就算臘月二十九,他也不一定能有多少閑工夫。

“恩,完了。走吧!”

說著,陳嘉華已經打開門,率先走了出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