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心比天寒

“爹,有人來向漱玉提親了。”老爺慌慌張張地走進老太爺房裏,門還不待關好,就已經先開口了。

“別慌。提親的那人,是誰?”薑還是老的辣,老太爺就是比老爺要沉著。

“是張卓溪。那個救漱玉的人。”老爺恭敬地說道,繼而又不解地問道:“爹,你說這事還真是奇怪呢,為何塵兒沒有出手相救呢?”

“原因有二。第一,他沒有武功,又相距甚遠,想要搭救也是力不從心;第二,他見漱玉這般優秀,恐怕心裏已經生出了不及之心。”老太爺分析道。

“果然是這般,難怪我見他一副失魂落魄的樣子。”老爺讚同道。他心裏暗暗想著:這樣也好,兒子自慚形愧,說不定能夠放開她了。他又問道:“那麽,對於張公子的提親,我們又該如何處置呢。漱玉畢竟是塵兒帶回府的,他這般明目張膽的示愛,明顯是不將我們南宮府放在眼裏。我們是不是該……”

“一切按照原計劃進行,你無需操心。”老太爺沉吟著說道。

“是,那兒子告退。”

老太爺見老爺的身影遠去了,起身將門閂好,雙手磨砂著和田玉,心裏卻早已是飛到漱玉那,惦記著她的血魂玉去了。

不如,去看看?

這個想法冒出來,將老太爺自己也嚇了一跳。但很快,他又安慰自己道:我隻是去看看,哪怕一眼便好。

漱玉此刻哪都沒去,獨自待在房間裏。自那日掌上舞之後,南宮塵便不曾來看過她。隻是托人送了封書信過來,大意是說他近日感染風寒,不想傳染於她,故想避開一段時日。青蓉大讚公子細心,可這其中苦楚,卻也隻有漱玉一人知曉。

他哪裏是感染了風寒,怕是心寒了吧?

他尚知自己心寒,故而這般相避,那麽,可又有想過,她的心,是否會寒呢?

那日,她鋌而走險,作掌上舞,求的究竟

是什麽?難道不是能與他相依百首嗎?可他,竟是無法明了她的心思。她出事了,他置若不聞不說,如今竟然還這番躲避?

春天已經來了許久了,可是這天卻依然是冷,總不見暖起來。風從敞開的窗戶裏吹進來,漱玉隻覺得遍體生涼。她伸手拿了件披風搭在肩上,踱步到窗前,伸手去關窗戶,視線不小心卻流轉到了老太爺的身上。但見他曲著腰,緊緊貼在牆角下,而那雙眼睛赫然透過窗戶的間隙處死死地看向她。

“呀!”她被驚到,不知所措地叫出了聲。待醒悟過來的時候,慌忙打開房門走了出去,跪在老太爺麵前,“漱玉不知爺爺在窗下,冒犯之處,還望見諒。”

“無妨,起來吧!”老太爺偷窺不成,反被人戳穿,心裏頭頗不是滋味。此刻又見漱玉禮數周到,自己連撒悶氣的機會都沒有,當下更是忿忿。正準備離開的時候,卻聽見身後的漱玉站起身,一字一句地問道:“這正當正午,爺爺為何一改往日午睡的習慣,卻出現在漱玉窗下呢,莫非這窗下倒出了什麽新奇事兒?”

“能有什麽新奇事兒,不過是聽家裏的下人說春天萬物生長,我四處瞅瞅看,看是否有蛐蛐早生而已。”老太爺也是一時心急,口誤了。這春天裏,哪裏來的什麽蛐蛐。

“是。”漱玉也不說破,依然恭敬地福了福,笑道:“倘若漱玉替爺爺尋到了蛐蛐,必然囑咐丫頭在第一時間給您送過去。”說罷,也不等老太爺回話,便徑直轉身進了屋。

看著房門被關上,老太爺的雙眼閃過一抹陰鷙。

就在這時,管家阿福尋了過來,看到老太爺,一臉的慌張總算是緩和下來了。走近說道:“張卓溪不知從何處得知老爺您愛玉,已經讓其手下運了好大一塊玉石到南宮府,此刻正等著老爺過去驗收呢。”

“他也算是有心了,我們走吧,去看看!”老太爺點了點頭,笑道。所有的家仆中,老

太爺最重視寵愛這個管家,也不是沒有原因的。阿福忠心,辦事幹淨利落叫人放心。更重要的是,從他跟了老太爺之後,便一直稱呼老太爺為老爺,從未更改過。別看這隻是一個小小的稱呼,然而它卻能給老太爺安全感。讓他明白,他才是整個府最大的主人。

玉石果真是罕見的大,假使尋了名懂玉的人來切割,必定也是塊價值連城的美玉。老太爺癡癡看了大半天,這才坐了下來,旁邊的阿福趕緊給他捶了捶肩,歎道:“張卓溪這次可算是壓對了,我們老爺什麽都不愛,唯獨對這玉卻是愛到了骨子裏去!”

而另一邊,南宮塵卻早已經擅自離了府,穿過熱鬧無比的長街,孤身來到了野外。聽說那日救了漱玉的男子,如今已經向爺爺來提親了。嗬,真快啊,真是心癢難耐啊!南宮塵的嘴角勾起一抹諷刺的笑容。

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為何了,為什麽要如此糾結苦悶。他是愛她的,不是嗎?既然愛她,那麽便理應為她的多才多藝而感到高興。別人是不知情,故而來提親。而他,作為她未來夫君,又如何能撇下她,連句承擔的話都不願說出口。

到底是嫉妒使然。

原來,這世間,並非隻有女子會嫉妒女子。倘若男子嫉妒起女子來,卻也著實讓人心驚。南宮塵不曾想過,自己對漱玉的情意,竟然會這般脆弱,不堪一擊到隨便一陣風便能支離破碎。

此刻,她在幹嘛呢?有沒有為他的冷漠而感到心痛?還是,終於看穿了他的劣根性,為自己能有機會另覓佳婿而竊喜呢?

……

人的思想,好比種子,一旦發了芽,則會以持續不間斷的狀態成長。如果沒有外在因素去幹擾,隻怕非得長出一樹綠油油的葉子出來方會罷休。而此刻的南宮塵,大抵也正處於這樣一種狀態。

隻是,他既已如此,又如何能扼殺芽苗。這場心劫,怕是還得等著漱玉來解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