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死亡陰影

意外的發生總在一瞬間,哪怕簡直之前做了周密的準備,卻仍是沒有料到,危險是以這樣的方式發生。

誰也沒有看清楚這一槍是從哪個角落裏、由誰射出的,子彈的軌跡延著既定的方向,燃破空氣,似帶出火花一般,飛向了禮堂正中央。

這時,剛好簡直拉著簡樸,中間那條牽著簡直和簡樸、結著大紅花的紅綢,被簡直一點點的收緊,簡樸也被一點點的往簡直那個方向帶去。簡直的原意是想把簡樸拉過來後,順勢帶入懷中。在眾人麵前做一個親昵的動作。為了這個動作,簡直之前做了不少的準備,連姿勢都設想過無數次。既可以把簡樸帶到懷裏,又可以不影響到簡樸腹中的胎兒,又可以讓簡樸保持著優美的狀態。

事前可能誰也沒有想到,就是這個動作,把原訂射殺的目標,改變了。

新娘子簡樸並不知道新郎簡直設計的這個動作,見簡直把自己往他那個方向帶,也就順勢地跟了過去,在快要進入到簡直的懷裏時,簡樸清楚地看到了簡直淡淡溫和的笑。那一汪幽深的藍色眼眸裏,綻放出煙花一樣絢爛多彩的目光,點燃著這越來越近卻讓簡樸覺得似乎越來越遠的空間。

那顆子彈就是在這個時候打擾到簡直與簡樸兩個完全摒棄了外圍周遭的個人空間的。

以子彈的速度,特別又是在簡樸的身後射過來,簡樸並不能看到,但是簡直看到了。簡直的第一個反應就是加快紅綢的抻動,與此同時,向一直緊跟在簡樸身後的沙麗喊到,“快!”

簡樸先之簡直喊‘快’之前,就聽到了身後傳來的異樣聲音,子彈燃燒過空氣的飛速,讓簡樸直覺地寒栗,而下意識的動作是向前傾倒。

“簡直——”

簡樸以前經常聽人說,人在最危險的時候,往往會做出自己想不到的事。簡樸更是不會想到,自己會在生死關頭,沒有縮下身去,而是撲到了簡直的身上。

這一刻裏,簡樸的頭腦很清醒,她知道如果自己躲閃了,簡直一定會中傷的,簡直沒有一點逃脫過去的可能。

那粒子彈的速度顯然是高於沙麗的反應速度的,它的速度緊隨於簡樸撲向簡直懷裏的速度。

簡樸的身體撲到簡直的懷裏時,那粒飛行了一段時間的子彈,直直地射進了簡樸的身體裏。

子彈衝破衣帛的聲音幾乎是微乎其微的,簡直卻聽到的真真切切。

“簡樸——”

眼看著懷裏的人,如花兒一樣枯萎。簡直的心瞬間收緊,幾乎無法呼吸。

同時,無法呼吸的人,還有台下不遠處站著的賀之龍介。

在槍響、簡樸應聲跌撞進簡直的懷裏,賀之龍介第一個衝向了台上,“簡樸——”叫得撕心裂肺。他又一次想起了上次他和簡樸被劫持的場景,那也是個生死攸關的危急時刻,自己問簡樸願不願與自己一起死,簡樸豪不猶豫地點頭。不能否認,甜蜜幸福的感覺立時衝破了所有攏罩著的死亡陰影,而現在,場景重複,自己卻隻是一名觀眾了,眼睜睜看著……,怕是連這聲喊叫的權利也即將沒有。

這時台上台下的人,才發現了槍響這個事實。也與此同時,十幾個穿著光滑黑色緊身皮衣的人,像是從海底突然鑽出來的似的,從四麵八方的船欄船舷衝上甲板。

簡直預先已經估計到自己的婚禮不會平靜,他自然提前做了準備,就在黑衣人登上甲板的那一瞬間簡直派人潛伏在侍者中的保鏢們傾巢地迎了上去。

剛剛還是喜氣洋洋的豪華油輪一下子陷入到了一片喊殺嘶嚎之中。

賀之龍介還沒有接近到簡樸和簡直的位置,就被沙麗攔了下來。

“滾開!”

賀之龍介的怒吼,沙麗直接無視,伸來就是一招強有力的掃膛腿。賀之龍介輕鬆躲過。

賀之龍介與沙麗簡短地過了幾招,便被另一側衝上來的冷清洋喊停。

沙麗認識冷清洋,知道冷清洋是簡樸的哥哥,見冷清洋出來阻止,立刻意識到是自己人,給賀之龍介讓開了一條路。

賀之龍介和冷清洋一起奔向了簡直摟著簡樸的地方。那裏裏外已經圍上了三、四個保鏢,把簡直和簡樸護在了中央。

“簡樸,簡樸……”

簡樸的上半個身體幾乎全壓在了簡直的身上,沒有一點屬於她自己的氣力。

簡直伸著雙臂緊緊地把已經漸漸失去意識的簡樸摟在懷中,害怕簡樸會滑落下去,攬在簡樸身後的一隻手已經感覺到了濕粘溫熱的東西。呼喊的聲音更加緊迫,卻無濟於事。

“把人給我!”

賀之龍介伸手要去奪懷裏的人時,簡直下意識的反應就是不給,抱著簡樸的手更緊了。

“還是我來吧!”

冷清洋攔住了賀之龍介,伸手過去,簡直望著冷清洋的手,還有幾秒的輕滯,他第一次恨自己如此無能,不過是抱著自己的女人離開……這都做不到。

簡直心有不甘地把懷裏的簡樸交給了冷清洋。許是兩個人接換時,抻動了簡樸身後的傷口,失去大部分意識的簡樸又疼得醒了過來。

簡樸睜開眼,迷迷糊糊地看到眼前的人是冷清洋,嘈雜紛擾的聲音又接踵闖進耳中,她像是想起了什麽,“哥……,我媽……”

聲音虛弱到幾不可聞。冷清洋卻聽得真切,連忙說:“沒事,已經派人送去飛機上了。”

“嗯!”

簡樸嚶嚀了一聲,剛睜開的眼睛,又合上了。一片黑暗中,什麽也沒有,那些闖入進的聲音,也像是被人摁了暫停健一樣消失了。

“你們幾個保護冷先生送我妻子離開,快一點!”

懷裏沒有了簡樸,簡直反倒比剛才鎮靜了下來。厲聲吩咐著身邊的幾個保鏢和沙麗。

冷清洋抱著簡樸,被簡直的保鏢簇擁著往後麵甲板的方向跑去。剛跑出去兩步的冷清洋,回頭衝著簡直喊道,“你也一起吧!”

“不,我不能走,簡樸交給你了,她……不能有事。”

冷清洋也不多勸,簡直在這種情況下確實不能走,還有大半的賓客沒有撤出,都是簡直請來的,簡直是這場婚宴的主辦人,他如果走了,以後將有何臉麵在去見這些人……,生意場上如何能混。

賀之龍介正想跟過去,卻被趕來的野平正男一把拉住,“少主,誰跟去你也不能去。”

野平正男的話像警鍾一樣震醒了賀之龍介。

是的,之前撲上台來的這個舉動已經有些不妥了。要知道自己現在的身份真的不宜多和簡樸有過多的接觸。隻會給簡樸帶來更多的危險,而不會有半分安全的。

野平正男也看到了簡直一手是血,想起剛才的槍響,連忙說:“簡先生,用不用幫忙?橫濱剛好有一家醫院是我們賀之家的私人產業。”

“不用……,從這裏到京也沒有多遠。”

簡直冷眼斜過,“野平君要是有閑心,管好你家少爺和賀之家的家事吧!”然後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到了甲板前的混戰上了。

這艘豪華油輪畢竟是簡直的。那十幾個黑衣人占了先機,卻終沒有地利和人勢。當簡直幾十個甚至更多的保鏢隨從從船艙中湧出,撲向那十幾個黑衣人時,他們完全沒有了招架之力。

“告訴他們,我要活的。”

簡直一招手,立刻有一個人附耳過去。

“是,主人!”

這不過是不一場貓捉老鼠的遊戲。一切都是可以盡在掌握中的,隻有簡樸……是簡直失算的地方。簡直沒有想到那顆子彈會在那個時候發出,發出子彈的人……,是有人刻意要給自己擺一道啊。簡直更沒有想到,簡樸明明聽到了子彈和自己的提示,還撲向了自己。隻這一個舉動,簡直的心頭已經不是百感交集能形容得了的。

簡直甚至覺得這個世界上再也沒有一個人像簡樸那樣傻了,會在那樣危急關頭,撲向別人……,為什麽簡風行那樣的人會有一個像簡樸這樣的女兒,讓你相遇後……不得不去愛。

東京地方醫院,設備最先進的搶救室裏,匯集著簡直用專機接來的四五個外科、婦產科、內科…

…等業界最高水平的專家,正緊張地忙碌著。

在把他們送進去之前,簡直麵部表情極其平靜地說了一句話,“母子平安,我重獎,母子有損,我會給你們的家屬豐厚的撫恤金的。”

在場的所有人都知道,簡直說得出就做得到。簡直的表情越平靜時,就說明他的心裏越冷酷。

簡直就像夜空中低速盤旋的禿鷲,眼神銳利出手陰狠,不留任何餘地。

進去的那些專家,也不是第一次和簡直合作,所以冷汗璉璉,倒是麵沉似水、冷寒無邊的冷清洋,安慰他們道:“不要背太重的思想負擔,你們盡力而為……”

“不是盡力,不想死,就給我全力。”

簡直在冷清洋身後默默地來了一句,氣溫又冷了幾度。這個溫度持續到手術進行了一半了,還沒有一點轉緩。

搶救室門口的氣壓低到不能再低,冷清洋直愣愣地站在搶救室的左邊,簡直頑石一樣坐在搶救室的正門對麵,走廊裏一排簡直帶來的保鏢嚴密把守著兩邊通道,根本不允許任何人經過。

靜的掉根針都聽得到。

這樣的安靜很快被一路由遠及近的哭聲打破,黃菜花在兩位保姆的摻扶下,抹著眼淚哭過來。

走到簡直的麵前,不由分說的也是誰也沒有想到的,她會隨手甩出一個巴掌,重重地打到了簡直的臉上,誰也沒有想到一個幹瘦的中老年婦女會有那麽大的力氣,眼看著簡直鼻染上的眼鏡飛出,跌落到地上,沒有碎,加進純樹脂的水晶鏡片就是有這個好處,摔不壞的。但簡直的臉顯然沒有眼鏡那麽抗打擊,很快,清晰的五個指印在臉側浮起,

黃菜花還想扇第二個巴掌時,被冷清洋一把攔住了。冷清洋見簡直一點躲閃的意思都沒有,連忙就勢把黃菜花帶進了懷裏,第一次輕輕地叫出了,“媽!”

許是被冷清洋突然叫出的稱呼打動震驚,許是也沒有力氣再揮手臂,被拉進冷清洋懷裏的黃菜花,失聲痛苦,與來時的無聲哭泣相比,更加的悲痛。

這一巴掌扇在臉上,火辣辣的痛。簡直卻覺得好像還不夠,哪怕再有十下,他也能承得住,心裏的痛或許會因為臉上的痛,減輕一些、舒服一點吧。

聽著黃菜花的哭聲,簡直有些恍惚,好像回到了過去。

以前簡風行也這樣打過自己吧,黃菜花和簡風行真不虧是做過夫妻的,連出手都是一樣的,都是一個巴掌甩過去,不留一點父子情份,理由卻隻是自己估錯了一隻股票的行情,損失不過幾萬,還不抵簡風行隨隨便便吃一頓飯的價錢。

那個時候自己挨了打,心裏有恨的。不像現在,挨了打覺得是一種解脫。

“我把小樸交給你,你就這麽對待她啊,新婚第一天,你就直接把她送進搶救室,你……你是男人啊……”

這最後一句分外刺耳。簡直一瞬間就明白了賀之龍介當初離開簡樸時的心情,他畢竟是受到了重挫,才會在最深愛的時候離去的。

做他們這一行的,最忌諱的不是被敵人占了多少便宜也不在乎利益有多少得失,而是……無法保護自己的女人。

“媽,別這麽說,簡直心裏也不舒服,簡樸不會有事的,孩子也不會有事的。……

冷清洋長歎一聲,麵對如此緊迫的事情,他也無力再說出什麽安慰的話了。

醫院大樓裏麵,氣氛焦灼,外麵……暗處陰影裏,停著一輛極低調卻極奢華的寶馬M3的黑色轎車裏,氣氛也未必好過。

在簡直派私人飛機把中彈昏迷的簡樸送到這家醫院時,賀之龍介也同時乘上了自己的私人飛機趕到了這裏,他怕被人注意,在上飛機之前就按排好了東京這邊的接行問題,下飛機後,直接坐車來到了醫院外麵。

簡直派飛機接來各位專家的事,他是知道的。他來時,也帶了兩名最好的外科醫生,就怕有不時之需。

野平正男坐在副駕駛的位置上,目光時而瞟向車外燈光最亮的樓層,時而透過車鏡看一眼坐在後排,一動不動幾乎是全神戒備的賀之龍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