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老死新生

賀之龍介拿起電話又放下電話,幾次三番後,終於決定給簡樸發過去一點信息,證明自己的存在,自己從來沒有忽略過她。

沒有選擇簡樸的手機也沒有選擇簡樸的家用電話,想來想去,隻有發到簡樸辦公室的傳真機上最合適不過了。

賀之龍介為了發這個信息,特意準備了幾天時間,還特別做了一個機密的小軟件。這是賀之龍介的強項。他可以通過這個軟件保證自己的這次通話信息,不會被他人竅得,甚至可以不留一點痕跡,除了他和簡樸,沒有人知道這次通信的存在。

距離上一次發過的信息,已經五天了,那邊沒有回信。賀之龍介從最開始的坐立不安到現在是心灰意冷了,連脾氣也變得有些暴躁。還有幾天就是簡樸和簡直的婚禮,看勢要成定局。賀之龍介也知道他阻止不了這場婚禮,可他還是不甘心,總覺得如果不做一點什麽,以後,在未來,將無法麵對簡樸。

賀之龍介盼著的電話響起後,他如離弦的箭一般,從偌大的水床上跳起,一步奔到電話機前,帶著忐丐的心情拿起,平撫不了激動的心情,他的聲音甚至有些哆嗦。他把那個軟件開啟。

這條線路是野平正男特殊開通的,它甚至不屬於賀之家。隻限於賀之龍介聯係野平正男和新培植的心腹。

但在與簡樸的聯係中,賀之龍介也不想讓野平正男知道。

“喂,誰……”

帶著顫音,賀之龍介在電話接通了十幾秒後,才小心翼翼地問出。

“我,少主,你怎麽了?”

竟然是野平正男。賀之龍介失望地摁斷了剛掛在電話線上的裝有軟件的小裝置。

“沒什麽,剛睡醒。”

賀之龍介平穩了一下情緒,又恢複了往日沉穩的狀態,“有事嗎?”

“有事,賀之翼騰……死了!”

野平正男的聲音在略微低沉後,沉婉地轉述出來。

賀之龍介仍是吃了一驚,“什麽?”握著電話的手差一點鬆了。

“今天早上,突發心髒病,沒有搶救過來。”

“心髒病?我怎麽不知道那個老東西有心髒病呢?”

賀之龍介擰動了一下唇角,轉出一個旋渦。

“是的,前一段時間做的健康檢查裏,還顯示他身體的各項指標都很正常。”

對於董事會的三位巨頭,野平正男向來關注。誰身上有什麽病,外界不知道,他們這些內部相互較力的人,都是一清二楚的。

“近來的暗殺手段又高明了,連心髒病這招都用出來了。”

賀之龍介冷笑。

“少主不關心是誰做的嗎?”

“野平君,誰做的……在沒有證據之前是不能枉猜的。”

“少主說的對。”

“我三叔父和四叔父那裏……”

少了一個賀之翼騰,還有兩個和‘賀之翼騰’不相上下的站在那裏。這是明麵的,暗地裏呢?不一定有多少‘賀之翼騰’呢。

“已經湊過去了,少主,你也得準備一下,你是晚輩,還是賀之家的主人,這樣的場合你不能不去。”

野平正男說的很對,自己也該輕爽地出場一次了。

在賀之龍介到達賀之翼騰家時,白布黑條已經掛好,彩色的東西大部分撤下,靈堂也正在布置中了。

賀之翼騰的遺霜和正配所生的三個子女哭涕涕地說著什麽,還有兩個誰都知道的情人帶著各自生的孩子也在,賀之龍介剛進去,話還未及說時,賀之翔也到了。

節哀順便、官冕堂皇的話,賀之龍介說了幾句,便坐在了沙發上,看起戲來。

賀之翼騰的三個老婆、六個兒女為了賀之翼騰的遺產勢力爭的不可開交。賀之翼騰沒想到自己會死在心髒病上,遺囑這東西都沒有立,正妻的三個兒女還有賀之翔這個被賀之翼騰認下的私生子都沒有繼承權,而另兩個情人所生的女兒卻是沒有這個權利,之所來不過仗著和賀之翼騰有幾年情份,想分一杯羹。

賀之翼騰的兩個親弟弟,也就是賀之龍介的三叔父和四叔父,也處在和賀之龍介的位置上,卻也對賀之翼騰的股份虎視眈眈。

賀之翔從爭吵的屋子裏走出,坐到了賀之龍介對麵的位置,和賀之龍介打了一聲招呼。

“我是賀之翔,社長上次開董事會的時候,我在美國有個片場沒有及時趕回來,還請見諒。”

“久

仰大名。”

在亞洲的知名度上,賀之家任何一個人都是比不上賀之翔的。要不賀之翼騰也不會認下賀之翔,就是覺得這個兒子還有些可利用價值。

上一次簡樸被綁架,雖沒有找到直接證據,是與賀之翔有關係的,但總不能拋清關係。

賀之龍介自尋回記憶後,也尋回了以往的行事做風。他是少年老成的。與冷清洋的清冷鎮定和簡直笑裏藏刀不同,賀之龍介本質沉穩,心細如發。他自看到賀之翔的第一眼,就覺得這個庶子不簡單。上一次的事,無論是賀之龍介和賀之羞都假裝不知道,自然誰也不會提起。賀之龍介的神情也沒有之前在野平正男麵前提到賀之翔時的氣憤和別扭,很自然地與之說話。

身處高位,總有些東西得改變,若是處處都魯莽,下一個得心髒病的怕是會輪到自己了。

“我父親去世的太突然了,我昨晚還在拍戲,淩晨時接到消息,完全不敢相信這是真的。”

對於賀之翔表麵出來的沉痛,賀之龍介不置可否。畢竟是死了親爹。管他平時關係還是不好。自己當初聽說自己那個平生隻見過兩次麵的爹的死訊,多少也有些不舒服。

“是啊,叔父的身體一直不錯,突遭此難,哪曾想就沒過去呢。”

為了讓自己的說話聲盡量不顯得幸災樂禍,賀之龍介說最後一句時,帶了兩聲輕咳,遮掩了一下。

“父親平生未做壞事……”

這話也好意思說出口,賀之龍介悄悄地瞄了賀之翔一眼,暗歎道賀之翔不愧影帝頭銜,這戲份做的,聞者傷心,見者落淚,佩服佩服。

“可憐父親屍骨未寒,蕭牆之禍已起,我剛剛已經在眾人麵前表態過了,父親的遺產我分聞不要,我隻要扶靈即可。”

新鮮孝子大出爐?賀之龍介不隻懷疑還很鄙夷。不為了遺產,你來的這麽快做什麽?這個賀之翔心機倒是深沉。

裏屋裏的唇槍舌戰很快波及到了外間。

賀之龍介二話沒說,隻一味陳述自己剛接手賀之家社長之位,年紀尚輕,對於處理這樣大的家事根本毫無經驗,縱有族中元老看重,也怕判斷不好,把包袱毫不猶豫地推到了三叔父賀之翼三郎的身上。

賀之翼三郎假意推脫了幾句,便接下了處理賀之翼騰遺產包括後事的事務。

夜半,賀之龍介回到自己別墅,並未跟去的野平正男大概尋問了賀之龍介,這一天發生的事情,在聽到賀之龍介推掉了賀之翼騰的事後,稱讚道:“少主這件事做的對,我們現在還沒有實力和能力吞下賀之翼騰的勢力,而別人想吞也必會受到重重阻撓,我們目前抓緊要做的是收緊董事會的人心和賀之家族傳承下來隸屬於族長的力量就好。閑暇時,坐山觀虎鬥也是不錯的消遣。”

賀之翼騰一死,賀之家族製衡的東西不存在,賀之翼三郎和賀之翼小郎以及賀之翼騰的子女家室下屬,必不會像之前那麽齊全協力,而會轉入一場爭奪的混戰中。正是賀之龍介混水摸魚的好時機。

“你不覺得賀之翼騰死的太過古怪嗎?不提心髒病這件事,隻說他早不死晚不死,偏偏趕到我剛回來、剛接任賀之家族長之位他就死了,我失蹤了這麽久,若有人想……,也該是在那個時候下手最好。”

不管是今天出現的這些麵孔中的誰,在這個時候暗殺掉賀之翼騰,都沒有多大好處的。

“少主分析的有道理,少主也覺得這裏是有外來勢力插手……”

“嗯,包括對我的幾次行刺,看似險惡,細想想倒有一些虛張聲勢的意思了”

“這件事我會秘密調查的。”

在這件事上,野平正男的看法和賀之龍介不謀而合。野平正男很欣慰賀之龍介能在這麽短的時間內成長起來。他總算不負賀之家兩代家主臨終所托。

元宵佳節,望月正圓。

與之前過春節一樣,簡樸一家人在酒店訂的酒席。席散後,冷清洋主動要求送黃菜花和劉大勇父子回家。簡直沒做推讓,直接把這項光榮任務奉送給冷清洋了。

然後,簡直施施然地對簡樸說:“今晚夜色正好,又無冷風,這裏離家又近,我們走回去吧,權當散步了。”

“好。”

簡樸讓司機小陳把車裏的毯子拿了出來,給簡直披在腿上,又用一條厚圍巾把簡直脖子臉圍得一個水泄不通。

剛把黃菜花讓進車裏,自己還未坐進駕駛位的冷清洋,瞥

到簡直被簡樸包的小熊一樣,連日來的不爽終於在一瞬間釋放了。

冷清洋一陣大笑過後,簡直的臉色分外難看。

“簡樸,我不用圍這麽多的。”

特別還是一層又一層的。

“不行,你身體弱。”

簡樸毫不給他反駁機會,又把一頂帽子扣到簡直的腦袋上了。

這是什麽審美?灰西服配紅色針線圍脖和紅絨球帽子……,這次連司機小陳都忍俊不住,輕笑出來了。

“簡樸,你懷著孩子,你也需要……”

“我當然需要,所以我配了兩套。”

簡直很想說那為什麽你是波西米亞風格大圍巾一條?披在頭上肩上,風情無限,以襯托紅色針線帽子圍脖的滑稽嗎?

“簡樸,飛機是明天下午的。”

“嗯”

“簡樸,我會好好疼愛你的。”

這話簡直不是第一次說了。前天,簡直陪她去醫院,做例行產檢時,簡直就曾說過的。那時自己的思想還有片刻走神,或許不隻那時。這一連好幾天,簡樸總是精力不集中,總會不知不覺地想到那張突然從傳真機裏出來的紙片。

無疑那是時運發來的。金主大人,一想到這四個字,眼眶就會不由自主地濕潤,回複還是不回複?隻要回複了,就可以和時運聯係上了,甚至有幾天晚上,稀裏糊塗地睡著後,夢裏竟出現了逃婚的鏡頭。簡直可能是感到了她的不安,才會番來複去地說這句話的。

後天就是他們的婚禮了。地點還是橫濱。一條豪華油輪上。為此,簡直這段時間一直奔波,簡樸看的出簡直對這個婚禮的重視。自己之前已經做過一次不負責任的事了,這次……絕不能再這麽做了。

既然選定嫁給簡直了,就不能再立場不堅定了。那張留了幾天的紙,在今天早上,簡樸背著簡直偷偷地燒掉了。

“簡直,我也會好好對你的。”

“什麽?簡樸,你說什麽?”

簡直幾乎懷疑自己的耳朵。要不是脖子被纏的太緊,早就把持不住地回頭去求證了。

“我說……我也會好好對你的。”

就讓過往的那些糾纏在自己心口其實在經曆這麽多事情後已經不重要的情感,都隨風散去吧。

為了腹中的孩子,簡樸也希望未來的生活可以平平靜靜。

“簡樸,你今晚的這句話,我當真了,以月為證,千萬別負了我,否則,我們都不會有好結果的。”

不知簡直為什麽會說這樣的話,簡樸卻還是點了頭。將來的存在,就是為了把過去拋掉。那麽還有什麽負與不負的呢。

第二天一早,簡樸起的很早,她現在已經可以熟練地伸手幫著簡直換衣洗漱之類的了。司機小陳來接簡直時,他們剛吃完早飯。

簡直不和簡樸他們坐一趟飛機走。簡直要先提前過去。橫濱那邊還有許多事情,需要他親自過問。

送走了簡直,簡樸去了冷清洋的公司。

冷清洋的辦公室裏,還是那杯揚著熱氣的牛奶,兄妹兩個卻找不到前幾次在這間屋子裏,促膝而坐的好心情了。

“怎麽親自過來了?我下午不是過去嗎?有什麽事還非要……,你這也快四個月了……”

冷清洋略帶責備的話,卻全是關心的字眼。

“哥,我沒事,我去了美國,媽這裏就要靠你多照看了。”

“這哪裏的話,那也是我媽。”

若不是太重視這份親情,又何苦輪到時運和簡直,冷清洋不免苦笑。

“哥,你從小到大,對我的好,我都記得的……”

“別說了,簡樸,說出來就烏糟了。”

還好現在什麽都如以前一樣,純真……未變。在這個年代,再去找那個年代的事,也隻在他們兩個還有了。

——清清白白、幹幹淨淨、簡簡單單又心心念念。

簡樸未對冷清洋說時運曾給她發過傳真,就像冷清洋未對簡樸說他曾經去過日本見過現在改名賀之龍介的時運。

他們都刻意避免著這個名字的出現,把他拋除在空氣之外,扔到真空,卻事事總於願違,該見的人是怎麽也避不過的。

簡樸婚禮的那天,去的最早的賓客中,就有賀之龍介,也伴隨著他的到來,一場天降禍事突然而至,縝密如簡直竟也沒有預料到。他和簡樸的婚禮,會用一場血光之災來洗禮。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