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命裏沒有

冷清洋的求婚無限期地失敗。無論冷清洋如何信誓旦旦,又有李蘋在一旁幫腔,都沒有勸服黃菜花和簡樸這一對母女。簡樸堅持著要嫁給簡直的決定,決不動搖。黃菜花保持著反對態度,卻也不相信冷清洋要娶簡樸是發自真心的。

這種爭執在簡直抱著花束進來後,冷場。

“你怎麽來了?”

李蘋沒好氣地反唇相譏。

“我不應該來嗎?”

簡直以反問代替回答,針尖對麥芒。李蘋立時斷電。簡直當然應該來,他現在是簡樸的未婚夫。比誰都有資格。

“送給你!”

簡直把懷裏的花遞給了簡樸。還是第一次特別仔細地去看簡樸。嗯,很清秀雅致,眉梢眼角裏帶出現代女性少有的古典氣質,不知怎麽的就想到了詩經裏的一句‘終溫且惠,淑慎其身’。這樣的女子,或許不適合做情人,不適合做女朋友,甚至不適合**人,但絕對適合做妻子。娶簡樸,倒也不枉為做丈夫。

“謝謝!”

簡樸接過簡直的花束,被那紅白相襯及姹紫嫣紅,恍了一下眼。時運嘻笑著的五官好像從花裏浮了出來,扭捏著地說:“金主大人,我回來了,你還愛我嗎?”

簡樸那句氣憤的“不愛”剛要脫口而出,花束裏的人影卻先與她淺淡成一片白茫茫了。簡樸的淚水,便忍不住地流了出來。心痛的無法呼吸一般,抱著那束花,快速轉身回了自己的臥室,並在李蘋試圖跟進來之前,反鎖上了房門。

“簡樸,簡樸,你怎麽了?”

李蘋著急地敲門聲以及質問簡直的話,尖利地在門外響起,“你在花上做什麽手腳了,她剛才還好好的,怎麽見到你的花就會哭呢?”

簡直無比堅定地回答:“興奮的。”

“操NIMD興奮!”

李蘋好久沒有爆粗口了,今天性急說起竟也不覺陌生,還很順口。

簡直也不生氣,還平靜地說:“很抱歉,連我自己都不知道我有沒有媽,怕是會讓李小姐失望了。”

“你——”

李蘋又一次斷電,且徹底斷電。李蘋越加斷定簡直絕對是個異類,異類——

“李蘋,你也剛回來,回家好好休息休息吧。”

冷清洋連忙拉開撲在門上,有些抓狂的李蘋,拿起李蘋丟在玄關處的行李,把李蘋送回了隔壁李蘋自己的家。

“簡直,我們要好好地談一談了。”

冷清洋和李蘋剛出門口,門還未帶好,一直坐著冷眼旁觀的黃菜花終於開口了。

這件事上,黃菜花除了在聽史密斯宣布遺囑時,失態指責過簡直,並沒有再發表第二回意見,甚至連句話都沒有多說過。

冷清洋和李蘋包括簡樸,他們誰也沒有見過簡風行,對於簡風行為什麽會立這樣的遺囑,誰也想不清楚,但做為簡風行生命中惟一的伴侶,雖然隻有短短的三年,但黃菜花了解簡風行,那個人如果沒有什麽特殊原因,絕對不會做這樣在別人眼裏荒唐的事情的。

“簡風行為什麽要收養你?”

黃菜花又一次仔細打量了簡直。一如第一眼看到一樣,瘦弱蒼白,除了溫和淡泊的神情,無一可取之處。以簡風行那麽挑剔的眼光,不應該選這麽一個人做接班人的。

“養父覺得我好控製吧。”

簡直想也沒想,脫口答道。

“好控製?”

這是黃菜花沒有想到的。

“我殘疾,生活不能自理,但我聰明,過目不忘,特別是對金融走勢、經濟數字、證劵投資等資本掌控的很好。這樣的身體配這樣的頭腦,不是很好控製嗎?”

簡風行能在那麽多的孩子裏挑中不起眼的他,肯定是有原因的。簡風行以為他不知道,其實他什麽都懂,他隻是不說罷了。簡風行利用他,他又何嚐不

是呢?

簡直的回答,讓黃菜花沉默了。

“你為什麽要娶簡樸?”

約有三分鍾,黃菜花才又問。

“阿姨是不是想問,養父為什麽要讓我娶簡樸?”

黃菜花愣了一下,簡直果然聰明,竟猜到了自己心裏所想,倒也不好隱瞞了,隻得點頭。

“嫁給我這樣的丈夫,不是很省心又很自由嗎?”

簡直自嘲地笑了一下,又很快地恢複了。

簡直這樣的態度,黃菜花反而不知如何再問又要說些什麽了。黃菜花是個遇強則強,遇軟會更軟的人。麵對一團棉花的簡直,黃菜花很無力。

“你應該不願意娶小樸吧,阿姨不強求你,隻要你勸服簡樸,這事……就算斷了,簡風行有多少錢,和我們母女沒有關係,我們從來沒有想過要他的錢,他走的那天,我就當他死了,我隻想我女兒幸福。”

“阿姨怎麽覺得,簡樸嫁給我會不幸福呢?你應該相信我養父的判斷,簡樸嫁給我會比嫁給時運穩定的。”

簡直笑得意味深長,黃菜花愕然。

“阿姨,我很喜歡簡樸,來中國之前,我就見過簡樸,養父在兩年前就找到你們了,隻不過是沒有打擾你們,那時……”

“這個狼心狗肺的東西,我就知道他蓄謀已久,他和我耍了一輩子心機,現在又耍到我女兒身上了……”

黃菜花義憤填膺地叫嚷著,簡直頗感無奈地搖頭。每個人都有一個死穴,這話看來是沒有錯的,簡風行絕對是黃菜花的死穴,還是一點就瘋的穴位。

簡樸迷迷糊糊地從睡夢中醒轉,已經是夜半時分。她對自己是什麽時候哭累並睡著的,一點也不記得了,簡直送的那束花孤零零地倒在床邊臥枕的地方,散發出淡淡的香氣。

簡樸晃了晃還是有些發暈的頭,扶著床頭,慢慢地站了起來,光著腳站在地板上,摁開了台燈,找到了距離相差一米多遠的一雙拖鞋,趿在腳上,出了臥室。

簡樸還以為家裏的人都走了,終於可以清靜一會兒。走到客廳的轉廊處才注意到朦朦月光中,落地窗處,簡直一如繼往地坐在那裏,像很久以前,時運還沒有走的那個時候一樣。簡樸有了片刻的恍惚,覺得時光好像倒流。

簡樸剛想悄悄繞過,這段時間,她一直沒有單獨直麵過簡直,實在不知道說些什麽,腳步剛動,就聽到簡直說:“你醒了?”

“是!”

簡樸硬頭皮應道。

“餓了吧?”簡直搖著輪椅轉過身來,“廚房裏有熬好的粥,在電飯煲裏。”

“呃……”簡樸愣了一下,“你做的?”

“嗯,可能不如時運做的好吃,不過,一個寫言情小說的人說過,思念也是需要力氣的,你總得吃一點才能有力氣想他。”

“我……”

這話若是別人說,簡樸隻當是勸慰了,可這話偏偏是簡直說出來的,她即將要結婚的男人……

“有些人總要慢慢才能忘掉,我不相信沒有忘不掉的人和事。”

簡直搖著輪椅,滑到簡樸的身邊,挑起的薄唇,有一抹笑意,“婚禮我訂在日本橫濱,日期訂在情人節,喜歡嗎?”

見簡樸沒有回答,簡直接著說:“知道你不會喜歡,所以,按我喜歡的來就好了。”

“你為什麽答應娶我?你明知道我不愛你,難道是為了簡風行的遺產嗎?”

“隨你怎麽想吧,我覺得娶你沒有什麽不好的,我一個癱子,能找到你這樣的帶著億萬嫁妝的女人,這筆買賣怎麽算都不吃虧,養父立這樣的遺囑對我算是偏愛了。”

簡直的臉上浮上一種似笑非笑的表情,在銀鉑色的月光映照下,從簡樸的角度看過去,竟有一點扭曲。

“簡直,你有喜歡過的人嗎?”簡樸隻覺得從簡直身上撲麵而來

一種淒涼,“如果沒有簡風行,讓你自己選擇,你一定不會選擇我吧?”

“簡樸,我和你不一樣,從我一出生便被親生父母拋棄開始,我就沒得選擇了。”

選擇那是個奢侈的東西,簡直的命裏根本沒有。

“簡樸,你想太多了,與你沒有好處,我隻能告訴你,你與時運……不,應該叫賀之龍介,你們的感情到此為止了,賀之家族絕對不會允許再有血統不存正的人繼承族長之位了。”

怕簡樸聽不懂,簡直又說:“賀之龍介的母親已經是台灣人了,賀之龍介身上二分之一的血統不是本國民族的,這已經讓賀之家族的長老們有些耿耿於懷了,如果賀之龍介再娶一位外國女人,生下來的孩子,本國血統啟不是隻有四分之一了嗎?那個古老並且古怪的家族是絕不會允許這種事再發生的。賀之龍介離開你,是為了你好。賀之家族是一個信奉鐵血的家族,他們做事不留餘地。你的生命會受到威脅的。”

原來時運叫賀之龍介。那日在地下室裏隨口蒙上的姓氏,竟然是對的。或者……,難道從那個時候,時運就有了離開的打算了嗎?他已經想起了一切……

簡樸越想心越沉,像是溺進無窮無盡的潮水中,不可自拔了。

“距離結婚還有兩個月,這段時間你可以盡情地想,我無權阻止,但我們結婚之後,我希望你尊重我,我不是個大方的男人,特別是對自己的女人,千萬不要背叛我。”

簡直的最後一句絕對是警告,可簡樸抬頭仔細去看,簡直的神情竟無一絲威脅之意。

“去喝粥吧!”

簡直還未等簡直完全反應過來,便已經搖著輪椅去廚房了。

望著那陷在輪椅裏,清瘦的背影,簡樸顰起雙眉。

在春節客運來襲和民工學生返鄉的潮流之中,不管頂著多大名頭、身後有著多麽雄厚背景的賀之龍介,現在拿著姓名是陳小時的身份證的叫著時運的男人,迷茫了。

從來不知道在中國,花錢坐車和坐飛機也像是打架一樣的時運,經曆了重重艱險和道道屏障,總算到達了離開了兩個多月的延海。

一切的景物還是那麽熟悉,透著一種親切感,讓時運衰敗了許久的心情,在飛機著地的那一刻,瞬間升騰成躍躍歡欣。

時運迫切地想見到簡樸,把這一段時間離別時的相思之情傾泄而出,還有隱藏在自己身後的那些不能對別人說的秘密,全部說出來。

帶著這種急切,時運幾乎是用百米跑的速度衝出飛機場的。在機場外麵的等候位處,很快打到出租車,報了簡樸家的小區名稱後,心情忐忑不安地坐了上去,漸漸生起了近人情怯之感,不知見到簡樸第一句話說什麽好,挨打肯定是會有的, 不過沒關係,隻要簡樸肯原諒他,把他打成簡直那樣,他也認了。

這樣想著,時運竟有些小孩子偷聽糖塊的惴惴,連坐在駕駛位開出著車的司機師傅都看出時運的不安了,笑著說:“小夥子,你這是去見女朋友吧?”

“嗯嗯!”

時運連忙點頭。

“挺長時間沒見到了?走之前打架了吧?”

司機師傅還真是經驗老道,一猜就準。

時運難得有些不好意思,點了點頭。

“小夫妻床頭打架床尾和,沒有什麽好擔心的,你隻要抱住她的腿,打定打不還口罵不還手的方針,她氣一消,就沒問題了。”

時運大囧。司機師傅果然是老手。一定沒少遇到這樣的問題。不得不承認,這是好招法。

見時運虛心好學地支著耳朵聽,司機師傅很高興,又侃侃而談起來。從飛機場到簡樸所在小區,半個多小時的車程,就在司機師傅的說話聲中,很快過去了。

眼見著那片熟悉的建築物闖進眼簾,時運隻覺得視線升起一層水霧,有些模糊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