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何時來去

地處馬來西亞島國的某處海灘別墅裏,剛泡完SPA浴的李蘋,沒有穿睡衣,隻從胸跡裹著一塊毛巾,垂在大腿根處,踩著一雙竹編拖鞋,兩隻手一邊揉著未幹的長發,一邊往床上走去。

頭發擦幹後,李蘋坐到了床上,順手拿起床上的電話,閃亮的屏幕上赫然有一個未接電話顯示。

號碼是陌生的,還是國內的。

李蘋有些狐疑,卻又不敢肯定是誰打來的,試著回拔回去,電話那頭是個操著西北方言,說話吐字並不清楚的老年婦女,嚷著,“誰啊?”

“請問有誰往13×××××××××打過電話?”

聽到那個聲音,李蘋已經確定是誰打來的了,問的語氣不免有些急切。

“這是公用電話!”

‘啪’的一聲,那邊掛了。

李蘋愣了一些,立刻又拔了過去。

“大姨,你那裏是哪兒啊?”求人之時,難免氣短。李蘋的態度比之前好了許多,電話那邊卻沒有吃她那一套。

“古城!”

隨後又是‘啪’的一聲,比之前一聲,更響,震得李蘋下意識裏拿開了電話。

絕對是陳小謙。按照簡樸在流光KTV打聽來的消息,隻有陳小謙附合條件。

“簡樸!”

於是,李蘋振奮了,哪怕僅穿那樣一身‘衣服’,也衝出了自己的臥室,直奔了隔壁簡樸的房間。

按了好一會兒門鈴,簡樸才開的門。一臉的睡態,眼睛還沒有完全睜開。

“怎麽了?”

簡樸扶著門框,很虛弱。

自踏上這次新馬泰的行程開始,簡樸就是這個狀態。說她萎靡不振,她又顯得非常正常,說她精神頹廢,她又哪處遊賞的景觀都沒有放過,隻不過李蘋處處看著她認真對待,卻都是敷衍了事的結果,基本明白這是簡樸新的一種麻痹方式。

“陳小謙來電話了,你快讓我進去,你看我穿成什麽樣?”

走廊裏有涼風吹來,李蘋才意識到自己穿著上的紕漏大意。想著自己也是有婚約的人,再也不能放縱自己了,心頭在感到一絲束縛後,大多湧上的還是甜蜜,並在簡樸還沒有反應過來的前提下,一把把簡樸推進了門裏,她自己也快速地閃身進去,反身帶上了門。

“你怎麽沒有反應,陳小謙來電話了,你不是說時運是和陳小謙一起私奔的嗎?如今有了陳小謙的消失,找到時運也就不遠了。”

李蘋興奮地說完,見簡樸還是呆呆地站在那裏,沒有一絲反應,不由得有些擔心,推了推簡樸的肩頭問:“怎麽了,你說話啊?”

“我不想找時運了。”

其實,剛聽到李蘋說陳小謙打來電話時,簡樸的心是有一刻劇烈跳動的,卻在想到是時運拋棄了她、不明不白地走了後,很快地熄滅下來。

“什麽?不想找了?那你之前……,你還真想嫁給簡直啊?”

李蘋大驚。

“嗯。”

簡樸點頭,轉身向屋內走去,坐到了沙發裏後,拿起搖控器,摁開了電視。具有異域風情的馬來西亞歌舞聲,一下子充斥整間房子。

“你瘋了吧?為什麽要嫁給簡直?為了簡風行的那些……,不,我了解你,簡樸,你不是那種人,但如果說是你是突然喜歡上了簡直才或是為了報複時運才嫁給簡直,我更相信你是為了簡風行的遺產。”

李蘋一把奪過簡樸手裏的搖控器,對著電視,摁了關閉的按鍵,屋子裏一下子又靜了下來。

“那就按你以為的吧,都不重要了。”

簡樸笑了笑,斜倚在了沙發上,瞟向了窗外的夜色。

高聳入空的樓群,似乎使住在裏麵的人,可以一眼望到遙不可及的星辰,似如彼鄰,當你真想去摘時,才發覺不過是幻覺而以。

“什麽重要?以前你總是告訴我,別拿人生開玩笑,別拿婚姻當賭注,這兩樣東西

不是玩牌,推掉洗過後可以重來,我信了你的話,那你呢?你自己怎麽能不按你自己說的去做?”

李蘋激奮了,嚷著。

“那些說過的事,沒有成為現實,我也沒有辦法。”

如果一切可以在自己的把握之中,是不是大學畢業那年,就嫁給白衣白褲的學長為妻,現在孩子都可以打醬油了呢?

“什麽叫沒有辦法?你不答應嫁給簡直,誰又能逼你不成?”

李蘋受不了簡樸的態度,恨不得伸手給簡樸一嘴巴,讓簡樸清醒清醒,什麽事情踏出一步,就無法後退了。

“沒有人逼我,所以我才要嫁的,李蘋,你當初也不是不喜歡我和時運動真情嗎?不是也阻止我不讓我產生嫁給時運的荒唐想法嗎?”

之前,自己和時運如膠似漆時,李蘋便耳提麵點地說:“玩玩就行了,別當真。”現在又怎麽反過來勸自己去找時運了呢。

“那時,我以為時運隻不過是流光裏出來的鴨子,和陳小謙一樣,你和他玩一玩,這無所謂,生活太過寂寞了,自己怎麽也得給自己找點樂,他們又都是品性不錯的人,也值得交個朋友,但是嫁……那是嫁不了的,但現在比之當初,有許多東西都改變了,我看得出時運可以托付終身,最主要的還有一點,時運……愛你,這是簡直做不到的,簡直太淡漠了,你嫁給他,和守寡有什麽區別。”

終於,李蘋火山**發了。瞪起的眼睛都有些血紅。

“李蘋,請你搞清楚,不是我不要時運,是時運不要我了。”

簡樸頓了頓,掩過這處傷心,問道:“陳小謙打來電話說什麽?”

“這個……”

剛才火氣還盛的李蘋,立時沒電了。

“嗯?”

簡樸瞄了李蘋一眼。李蘋滿臉堆笑地蹭了過去,說:“嗬嗬,我洗澡來的,沒……沒接到,等我發現有未接來電打過去時,已經是兩個小時以後了,那裏又是公用電話亭……,所以……我不說你也知道的。”

簡樸聽後,隻是歎了一口氣,不再說什麽了,心裏卻道,果真是無緣啊。

再說與馬來西亞熱帶風景秀美完全不同的祖國大西北某省某市某縣某鄉某鎮某大山中的某村,某半山腰的一間土房子,有兩個人相對著輾轉反側,怎麽折騰也睡不著。

前幾天,時運和陳小謙起了一個大早,趕上陳小謙家的驢車,借著去鎮上辦年貨的檔,趕了兩天一夜山路,終於繞出大山,到了鎮上。匆匆買了些東西後,找了一家公用電話亭,鼓足了勇氣,撥通了李蘋的電話後,得到的卻是一陣盲音,再撥再打,幾翻下去,卻還是沒有打通。陳小謙在旁鼓勵,讓時運再打幾次,是時運自己放棄了。

一次兩次打不能,可能是有意外,但四次五次還是打不通……,時運心裏雜亂無章了。

這一路返回時,時運都是沉默的,無論陳小謙說什麽,時運都不說話。到了家裏後,便是現在這翻情景,怎麽想睡也睡不著了。

“哥,要不……我們回去吧,我陪你!”

還是陳小謙先開的口。他知道時運百爪撓腸的心境。勸什麽都沒有用,隻有回去見到簡樸,才能迎刃而解。

“小白兔,你知道我為什麽要離開簡樸嗎?”

時運披著被,貼著土牆坐了起來。

“知道啊,你怕連累簡小姐,你說過的。”

陳小謙點頭。

“那你知道我說的連累會有多麽嚴重嗎?”

許多事情,都在這一路中,不知不覺地想起,特別是在那次發燒之後,全部清楚了。

陳小謙搖頭。

“我是一個私生子,五歲之前一直不清楚自己的親生父親是誰,我知道和我媽在一起的那個男人不是我媽的丈夫,更不是我的父親,他更像是一個保鏢一個仆人,對我和我媽都很尊重,為了守護這份職責,直到死也未婚。慢慢長大後,我媽把我父親

的事情告訴給了我。我父親是日本人……”

“啊?”

陳小謙張大了嘴,驚叫聲險些脫口而出,“哥,你……你千萬別和我娘我爹說你爹是日本人。我二爺爺和大爺爺都是死在日本人手裏的,當年……”

“嗯嗯,我不說。”

雖說幾十年過去了,但有些曆史無法改變,時運也知道自己另外一半血統,不討這些當地人的喜歡。

“那你爹他……”

好奇心暫時蓋過了愛國心,陳小謙八卦的心思湧上來,這倒也不怪他,流光裏哪個人不好奇時運的身世。看著時運的長相和氣質,就覺得他不是一個流浪漢,定是有些來頭的。果不其然,還真是。陳小謙熱血沸騰了。

“我親生父親姓賀之,賀之家族是日本一個古老的民族,千百年來擁有著一股屬於自己的神秘勢力和財富通道,家族父子傳承,長幼更替……”

“什麽意思?”陳小謙沒太聽懂,很虛心好學地問著。

“也就是家族族長一位,父傳子,按長幼順序,若是長子歿無繼承人,也就是長子死了而他又沒有繼承人,就傳給原族長的次子,次子要是也死了並且沒有繼承人,傳給第三個兒子……,一個接一個,明白了嗎?”

這個傳承製度,時運非常憎恨。

“嗯嗯。”陳小謙連忙乖乖點頭。

“我雖然是私生子,我母親還不是外國人,但因為我是男性,也有繼承權,所以,我小的時候生活得很好,從不缺錢,想做什麽,隻要和我媽一說,那邊立刻會給按排過來,當然這一切都是秘密的,幾乎沒有人知道,我才可能平安地活到現在並一直安享這種生活,直到我父親去世,我父親去世前,便把我母親按排好了,先送到了加拿大又送去了法國,說是再嫁移民,不過是個幌子,隻是想讓她擺脫家族紛爭,至於我,由於我上麵還有一個兄長,也是我父親法律上承認的老婆生的兒子,我隻得到一筆錢,至於家族權利什麽的,與我都無關,這種按排我很開心,我本來也不喜歡被家族控製,承擔那些沒有必要的責任。我去了國外念書……,如果隻到這裏,我的一生也談不上圓滿卻很平靜,因為我將無法認識到簡樸,但可以沒有任何負擔地瀟灑完一生……”

時運有些哽咽難咽,略停頓了一會兒,才陳小謙極度期盼的眼神下,接著說:“年初,我那個接管家族事業的兄長一家出事了,他八歲的兒子,三歲的小女兒,以及他的妻子,一家四口,在坐進汽車裏還不到一分鍾,汽車便發生了爆炸,一家四口,無一幸免。”

時運說完,陳小謙倒吸了一口冷氣。完全沒有想到,那些隻在電視上才能看到的鏡頭,竟真的發生在現實社會中,怪不得小時哥總說怕連累簡小姐,原來……原來真的會……

“我的好日子也就此結束,因為那該死的傳承製度,我這個本來不受重視被人忘記很久的私生子,被家族長老們看中,委托了野平正男,也是家庭的禦用律師,來到台灣找我……”

時運重重地垂下了頭,雙手無奈地抓到了頭發上。很鬱悶很窩火很想揪頭發。

“難道不可以拒絕嗎?”

陳小謙問完,時運點點頭說:“可以……”

“那哥怎麽沒有拒絕……”陳小謙驚訝地說完,時運苦笑了,“聽說過切腹嗎?”

“看過,以前小時候看愛國主義教育電影時。”

日本人戰敗時,往往能看到,說是以謝天皇什麽的,因為場麵血腥,陳小謙至今記憶猶新。

“對我好一點,我可以選擇跳樓和上吊……”

時運說完,陳小謙本晚第二次驚叫脫口而出,幸好時運反應靈敏一些,捂住陳小謙的嘴,輕聲說:“爹媽還睡著呢,你想嚇死他們啊。”

“啊……,這也太殘忍了吧……不幹還不行……”

陳小謙的歎然,也正是時運無法釋懷的心聲。

太折磨人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