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婚喪嫁娶

簡直回來時,已經是時運消失半個月之後了。比之上一次,簡直的神色更顯蒼白,跟著簡直回來的,沒有了神經兮兮的神美男花開,卻有一個叫史密斯的美國律師。

簡樸的家裏,這段時間都是人來人往的,今天更是歡聚一堂,要是在坐的各位臉色能緩和一些,那就更完美了。

“我此來的目的是宣布簡風行簡先生的遺囑的。”

史密斯先生開門見山地說了此來的目的,而簡風行去世的消息,簡樸和黃菜花則是前天才知道的。

簡樸被時運的事刺激得已經麻木了。聽到簡風行的死訊後,根本沒有反應。隻是木木的點頭,說了一句,“知道了。”一點沒有死了親爹的模樣。或許就算沒有時運的事情發生,簡風行的死也不能給簡樸帶來多大的震撼。在簡樸的心中,這個從未見過的父親,在多年前,就已經是死的了。

但黃菜花卻不一樣。

簡風行是黃菜花心裏的一盞明燈。黃菜花恨著他的同時也愛著他,且恨是多深愛就有多深。那短短幾年的時間,耗盡的不隻是青春,還有一生的情感。

這兩天,為簡風行的死,黃菜花一直在哭,也幸好是這種悲事引走了黃菜花的注意力,使黃菜花忘記了簡樸的小男朋友時運,也忽略了簡樸不正常的神色。

“簡風行先生的遺囑其中有一條是……希望簡樸小姐嫁給簡直先生,這樣全部遺產將劃分在簡樸小姐的名下,如果簡樸小姐不同意這份婚禮,那麽……簡風行先生的全部遺產將劃分到簡直先生的名下,這裏的遺產不包括簡風行先生在美國夏威夷以及馬裏蘭洲巴爾的摩市的兩處房產和簡氏公司在延海分公司60%的控股權,因為這兩處房產和控股權在簡風行先生的遺囑中,是劃分給黃菜花黃女士的。”

史密斯先生宣布完遺囑後,冷清洋的冷汗毛都炸起來。李蘋更是用極其詭異的目光看向了坐在那裏一動也不動的簡直。

簡直的表情還是如之前波瀾不驚,好笑的是簡樸也一樣。

倒是一直哭著的黃菜花,聽到這話後,哭聲戛然而止。狠狠地看向了簡直,嗷的一聲叫了起來,“你說什麽?讓我姑娘嫁給他?簡風行這個老王八蛋,是該死,老天爺都看不過去了,才收了他,哼,我姑娘就算是嫁不出去,也不會嫁給他的,對了,簡樸,時運呢?”

終於,被一直忽視一直浮雲的時運,被他這位敬愛的丈母娘在這種場合裏想起來了。

“他出去了。”

簡樸眼皮也沒有抬一下,淡淡地說,說得時運好像根本不是離家出走了,而是出去一趟,買東西了。

“出去了?這個時候能去哪兒?我怎麽一直沒見到他。”

黃菜花有些反應過來了,這兩天一直在簡樸這裏住著,冷清洋、李蘋都陪著,卻沒見到時運。

“他回自己家去了。”

簡樸還是一副花開花謝花打蔫的落春模樣,回答著。

“他自己家?他自己家在哪兒?”

黃菜花敏感地嗅到了自己女兒氣味不對,更火爆了,大聲問道。

冷清洋怕黃菜花這副模樣刺激到狀態本來就不好的簡樸,連忙拉住黃菜花說:“阿姨,時運……時運回日本了。”

“日本?他是日本人?”

黃菜花的眼神從冷清洋的臉上,轉移到簡樸的身上,嚷道:“問你話呢,你什麽不好找,非要找個日本鬼子,咱們家祖上八輩子貧民,根紅苗正,你就算嫁給這個癱子,也比嫁他強。”

剛才看簡直還不順眼的黃菜花,聽到時運是日本人後,地位立刻倒戈。

“隻要我不死,就得嫁,是吧?”

簡樸抬起頭,迎著黃菜花的眼神,莫明其妙地問了一句。

“是。”

黃菜花不明白簡樸什麽意思,下意識地應道。

“那好,我同意嫁給簡直。”

簡樸這話一出,如炸彈一樣,暴炸了整間屋子,不說別人,連麵色始終平靜的簡直,眼裏都不自覺地閃過異樣的東西。

“你說什麽?”

黃菜花快要被簡樸氣瘋了。積累著之前的那些悶氣,伸手就要打簡樸。

在冷清洋的記憶裏,黃菜花從來沒有打過他們。別說簡樸那麽老實的,就說自己這麽混蛋調皮惹事的。自己爹打自己的時候,黃菜花隻要在,一定死攔著的。今天黃菜花這一定是……

“阿姨,你先冷靜冷靜,簡樸是說氣話呢,阿姨,你

放心,簡樸要是不願意嫁給別人,我,我娶她,我養她一輩子,我會對她好,像小時候你對我那麽好地寵著她的。”

冷清洋急切卻真誠地表白完,整間屋子裏,沒有一個人把他的話當成表白,也沒有一個人以為他說的是真的。

“小洋,你別攔著我,你養她一輩子算什麽事?你還不夠寵她的啊,都是咱們太慣著她了,她才這樣任性的。”

黃菜花掙著冷清洋,卻沒有向前夠著的力氣了。眼淚又一次地淌了下來。

簡樸慢慢地站了起來,走到冷清洋的麵前說:“謝謝你,哥。”轉身回了自己的臥室,關門時說:“我剛才說的是認真的。”話音落,門也被重重地關上了。

最窘迫的莫過於冷清洋了。

冷清洋就弄不懂,為什麽別的男人向簡樸求婚,總是能引起簡樸及身邊的人另眼相看,到了自己這裏,自己說的是真心話,別人也以為他是開玩笑呢?

冷清洋不覺得他和簡直有什麽區別,明麵上都是簡樸的哥哥,簡直還和簡樸姓一個姓,簡風行還立這樣的遺囑,難道西方那邊提倡哥兄妹亂-倫?

自己以前不敢這麽明著說,一是怕簡樸不同意後,會躲著自己,二是怕傷了黃菜花對他的疼愛之心,以後連這個家都回不去了。

冷清洋表麵冷漠,但內心卻是渴望這份感情的。在這個世界上,論親人,他也隻有黃菜花和簡樸了。這使得他隻要做關於這兩個人的事,都謹小慎微,今天可下有勇氣在黃菜花和簡樸麵前說了,黃菜花和簡樸……,太傷他的心了。

外間混亂一片,躲回臥室裏的簡樸哭成一團。厚厚的被也無法掩蓋住她傷心地啜泣。懷裏抱著的麥兜毛絨玩具,被她揉捏的團做一團。

這有半人高的麥兜玩具,還是時運之前買回來的,被時運稱為“兒子”,有時簡樸遇到煩心事時,時運總是抱著這個小東西圍前圍後地逗簡樸開心。

有些東西不想則以,隻要打開回憶,就是抑製不住的思念。這段時間一直神遊著,以為可以忘記一切。直到今天那份遺囑裏提到嫁字,簡樸再也忍不住了。

當初時運口口聲聲說要娶自己的時候,自己隻當時運是開玩笑。那時,雖也有擋不住地心弛神往、旖旎心境,卻並未真的往心裏去。遭遇劫持,經曆了生死,自己動了真心,時運卻消失得如空氣一般了。

簡樸心裏的恨和怨自不必說,若是此時時運出現在她的麵前,她幾乎能把時運生吞活剝掉了,卻不至於不原諒。

不幸的是直到簡樸累得哭不出聲來,時運仍然沒有回來。簡樸隻覺得心灰意冷,再也無法堅持,總之是要嫁的,嫁給誰都是一樣的了。嫁給簡直也好,和他一起回了美國,這裏的一切便可以消散,再也不用去想了。

深夜,寒冷的西北風呼呼地刮起,時運坐在背後的土牆後,點著一簇忽明忽暗的篝火,全身蜷在一起,雙臂抱在並攏在一起的雙腿上,望著火光出神,仿佛那火光裏能映出簡樸的笑容一樣。

“哥,哥……”

遠遠的,陳小謙的聲音隨著西北風一起飄來,時運聽到了也不理。隻一味地發呆。

直到陳小謙找到這土牆後,一把拍到時運的肩膀上,驚喊道:“哥,不……為好了……,簡……簡小姐……簡小姐……要要……要嫁給……嫁給簡直了。”

陳小謙費了好大力氣,斷續地說完,一屁股坐在了沙土地上。

“什麽?”

好一會兒,時運才反應過來,似乎不敢相信似的,一把抓住還沒喘勻氣的陳小謙問道:“你說誰要嫁給誰了?”

“簡小姐要嫁給簡直,是蘋蘋發短信給我的。”

時運和陳小謙從坐在離開延海的火車起,時運便把自己的手機卡扔掉了。他是怕被追他的那些人通過手機卡追蹤到他,也是怕簡樸打來電話後,他無法回答,而陳小謙舍不得扔,卻也怕李蘋打電話來問,一直關機。

到了山裏回到家後,打開手機一看,才發現一切的擔心在窮山僻壤,都不是擔心。這裏……在電還沒有完全通的地方,手機卡根本沒有信號。

因為快過年了,村裏大部分人開始搭伴出山,采購年貨。陳家也不例外。今兒一大早,陳小謙就被他娘陳大娘叫了起來,和陳老爹一起駕起驢車去山下表姐家,會表姐一家,一起去山外采購置辦過年的必備品。

到了山下村,會到了表姐家後,正趕上表姐家殺豬,陳老爹連忙放下手裏的驢車,

去幫忙。陳小謙趁著這功夫,拿充電器給手機充了點電,又開了一會兒機,信號隻是一晃一過的事,那條短信就像如有神意一般,進入了手機裏。

“陳小謙,如果你看到這條短信,請轉告時運,他若是再不回來,簡樸就要嫁給簡直了,還有,你我朋友一場,你什麽時候想回延海都行,曾經一起住過的房子,我送給你了,鑰匙我扔在簡樸的哥哥冷清洋那裏。陳小謙,你是好男孩兒,會幸福的。”

落款是蘋,而日期卻是五天之前。

看到那熟悉的號碼和熟悉的名字,陳小謙心頭百感交集也說不出是什麽滋味,又酸又澀又苦卻又有一點甜。

他一直以為他在李蘋的心裏是可有可無的,李蘋從來沒有珍惜過他,也從沒有喜歡過他,但從這條短信裏,陳小謙明白了一切。李蘋或許談不上有多愛他,但在李蘋的心裏,他也像一道流星綴尾,終是留有痕跡的。

對於短信裏帶出的另一條信息,陳小謙有點發懵了。

簡小姐要嫁給簡直?這怎麽可能?他們不是兄妹嗎?即使不是親的,也不應該產生這樣的關係啊。

簡直這個人,陳小謙在簡樸家裏見過兩次。

一個蒼白瘦弱的男人,帶著一副銀邊薄鏡片的眼睛,斯斯文文的,臉上從未有過什麽表情,隻是柔和而輕淡,坐在輪椅裏,每日擺弄著一個造型別致的白色小筆記本,誰也看不出來他心裏想著什麽。

在冷清洋冷峻的麵容裏,陳小謙可以清楚看出,冷清洋藏在清冷目光下,對簡樸熾熱的深情,但在簡直的眼裏,是什麽也看不出來的。陳小謙直覺簡直是個可怕的人。

還有一個問題也很主要。那個簡直……不是同性戀嗎?陳小謙印象十分深刻,在簡直的身前身後,總是圍著一個叫花開的銀色長發男子的。他們兩個在一起,很夢幻很綺麗,怎麽會……破散了呢?

陳小謙想不明白,也不敢耽擱,和陳老爹說了一聲不去山外後,連跑帶滾地向山上跑去,氣得陳老爹跳腳罵。

陳小謙回到家後,沒見到時運,隻有自己娘正搓著苞米梆子,一問才知,時運剛上山去了。

陳小謙喘了一口氣,叼了一塊黃米麵餅子,又往山上跑,這費了死大力氣,才在天黑找到窩在土牆後麵的時運。

“簡樸要嫁人?”

時運頹然地坐在了地上,手也鬆開了陳小謙,卻仍是不敢相信的表情。

“是啊,不會有錯的,我了解蘋蘋,這種事她不會亂說的。”

陳小謙挨著時運坐好,“哥,你得想辦法,簡小姐要是真嫁給簡直,你去死……我都不攔著你。”

“簡直回來了,那麽簡樸一定已經知道簡風行的死訊了,但簡樸為什麽會答應嫁給簡直呢?”

“我也覺得奇怪,我還想呢,簡小姐就算嫁給冷清洋,也不能嫁給簡直啊,簡直是什麽人,簡直是同性戀啊。”

“簡直不是,是花開一廂情願。”

那段日子裏,時運早看清楚,簡直和花開的關係了。一個是落花有意,一個是流水無情。

“啊,那就危險了,你說會不會是簡風行死了,把遺產都給了簡小姐,然後簡直為了得到那些錢,逼著簡小姐嫁給他的。”

陳小謙說的這種可能,不是沒有。但是時運了解簡樸,以簡樸的性格,就算有人拿槍頂到簡樸的頭上,隻要簡樸不想,簡樸也不會同意的。還有,簡風行的事都是簡直處理的,簡直若是想侵吞簡風行的遺產,根本用不著逼簡樸嫁給他,直接做點手腳就行了。

這件事,有些蹊蹺。

“哥,你要不要回去看一看?”

陳小謙問完,時運下意識裏地點頭,卻又立刻搖頭,說:“小白兔,你能不能給李蘋發個短信,問一問。”

“哥,咱們這裏沒信號,之前的那條短信,還不知道是怎麽鬼使神差地進來的呢,你就感謝玉帝他老婆吧。”

陳小謙見時過垂下了頭,心裏也很替他擔心,又說:“哥,要不……明天你和我一起去鎮上吧,鎮上有公用電話,你若是不敢給簡小姐打,你就給蘋蘋打一個吧。”

什麽叫不敢,時運怨憤地看了陳小謙一眼。他這是忍痛割愛,舍己為人,舍生取義……,自己這麽高尚的行為,怎麽到別人眼裏,就在了是逃避呢。

或許……真的是逃避吧!

最後,時運也不得不感歎,自己這一招做得太有失水準了。傷了簡樸,還傷了他自己。

(本章完)